傅策身形未停,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回忆那惊鸿一瞥带来的巨大冲击:“祭坛是暗红色的岩石,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中间钉着一个人……四肢都被粗大的石钉贯穿,血……顺着石台的凹槽流下去,像某种仪式。祭坛周围……似乎还散落着一些残破的阵旗和法器碎片,气息很古老也很邪恶。‘钥匙’……我没看到类似的东西。等等!”

傅策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祭坛正对着入口的石壁上……好像刻着几个模糊的字,被血迹覆盖了大半,我当时只扫了一眼……似乎是‘容器……锁……钥匙……在……容器里?’”

“钥匙在容器里?”风承也赶了上来,喘着粗气,“这什么跟什么?容器又是什么?装钥匙的罐子?”

“不,”风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低头看着怀中体温高得不正常、精神极度紊乱的宋晓楠,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恐怕……‘容器’指的不是物件。晓楠现在的状态……她的头疼,她对怨气的异常敏感,甚至能‘听到’那些声音……还有她此刻诡异的高热和呓语……她会不会就是那个‘容器’?那个邪阵或者某种仪式所需要承载某种力量或存在的‘容器’?”

这个猜测如同惊雷,在三人心中炸响!

傅策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可怕,他猛地看向宋晓楠,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难以置信的震惊,有锥心刺骨的痛楚,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戾气在翻涌。如果晓楠真的是那个“容器”……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的痛苦,她的异常,都与这邪恶的祭祀息息相关!意味着她本身就是这场阴谋的关键!

“不可能!”傅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她只是宋晓楠!”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被风柏以青木灵气暂时包裹安抚的宋晓楠,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她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双眼猛地睁开!但那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浑浊的暗红,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混乱和……一种不属于她的、极其古老的神级!

“啊!!!”尖叫声在裂谷中回荡,形成刺耳的音波。

伴随着这声尖叫,一股比尸山怨念更加精纯、更加暴虐的负面能量绝望、憎恨、疯狂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宋晓楠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噗!”风柏首当其冲,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包裹着宋晓楠的青色光华瞬间黯淡,摇摇欲坠。他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又灼热滚烫的诡异力量狠狠撞入他的识海,几乎要将他的精神撕裂!

风承和傅策也如遭重击,神魂剧震,眼前发黑,体内法力一阵紊乱。

更恐怖的是,随着这股能量的爆发,他们身后远处那片尸山,仿佛被投入了沸水的油锅,彻底沸腾了!无数尸骸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挣扎着、蠕动着,甚至彼此撕扯着,以更快的速度、更疯狂的姿态从尸堆中爬出、站起!它们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宋晓楠的方向,发出无声却饱含极致贪婪和渴望的嘶吼!整座尸山都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片由怨念和死亡驱动的、移动的骸骨之海,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四人所在的位置汹涌扑来!

大地在无数脚步(如果那些枯骨和腐肢算脚的话)的践踏下微微震颤。

“糟了!”风承脸色惨白,他感觉到那些尸骸的速度和力量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宋晓楠的这次爆发,彻底激怒了或者说是“激活”了尸山深处更可怕的东西!

“她被反噬了!或者……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通过她降临!”风柏强忍着识海的剧痛和翻腾的气血,死死抱住还在剧烈挣扎、双眼赤红、口中发出意义不明嘶吼的宋晓楠。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意志正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试图夺取控制权!

傅策看着宋晓楠痛苦扭曲的脸,看着她那双被暗红占据、完全陌生的眼睛,再看向那如同黑色潮水般席卷而来的骸骨大军,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杀意和决绝瞬间充斥了他的胸膛。什么阴谋,什么容器,什么钥匙……此刻都不重要了!

他猛地一步踏前,将风柏和宋晓楠护在身后,面对那铺天盖地的死亡之潮。他的右手,第一次,坚定而缓慢地握住了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

剑未出鞘,一股足以撕裂苍穹、斩断幽冥的恐怖剑压已然弥漫开来!裂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那些汹涌扑来的尸骸都似乎被这股纯粹的、毁灭性的意志所慑,速度微不可查地滞了一瞬。

“带她走!”傅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铁与血的味道,“我来断后。找到出路,救她。”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在风柏怀中挣扎的宋晓楠,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此刻痛苦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话音未落,“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裂谷!傅策的长剑终于出鞘!

没有华丽的剑光,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剑痕,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锋芒,朝着那无边无际的骸骨之海,悍然斩落!

与此同时,风柏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傅策用命在为他们争取时间!他强提最后一口灵气,将挣扎的宋晓楠紧紧箍在怀里,对风承低喝一声:“走!”身形化作一道青虹,朝着裂谷更深邃、更未知的黑暗处亡命飞掠!

风承紧随其后,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道幽暗的剑痕所过之处,无论是坚硬的骨骼还是扭曲的怨念聚合体,都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般无声湮灭。傅策的身影,孤绝地屹立在剑痕斩出的短暂空白之前,如同礁石,直面着随后更加汹涌、更加疯狂扑来的死亡狂潮。他的背影,在惨绿的怨气背景和无数攒动的枯骨映衬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顶天立地。

裂谷的风,裹挟着亡魂的尖啸、骸骨的摩擦声、以及那一声孤绝的剑鸣,在三人身后,奏响了一曲绝望与悲壮的挽歌。前路是未知的黑暗,身后是舍命的断后,而怀中,是身负巨大秘密、生死未卜的“容器”。风柏抱着滚烫的宋晓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找到真相,救她!

第七十三章消失的江水(7)

傅策那孤绝的一剑,幽暗的剑痕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在汹涌的骸骨之海中悍然犁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剑气所及之处,无论是坚逾精铁的枯骨还是浓稠如墨的怨气聚合体,皆在无声无息中化为齑粉,湮灭于虚无。裂谷中回荡着剑鸣的余韵,压过了骸骨摩擦的刺耳噪音,带来一瞬死寂的真空。

然而,这辉煌的一击代价巨大。傅策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体内雄浑的灵力如同决堤般宣泄而出,经脉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他强提一口真元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前方。那短暂的空白只维持了不到一息,更深处、更庞大的尸骸如同被激怒的蚁群,带着更加疯狂、更加凝聚的怨念,以排山倒海之势再次涌来!它们空洞的眼窝燃烧着幽绿的魂火,死死锁定傅策身后风柏怀中那个散发着“美味”气息的源头。

“走!别回头!”傅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剑。这一次,剑身上流淌的不再是纯粹的幽暗,而是混杂了一丝他自己精血燃起的炽烈金芒。他不再是那个内敛沉稳的傅策,而是天衍宗这一代当之无愧的大师兄,是宗门弟子心中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此刻,他要用自己的剑,为师弟师妹斩出一条生路!

风柏心在滴血,但他深知此刻犹豫就是辜负。他不再看那孤身面对死亡潮汐的背影,将怀中滚烫如火炭、依旧在无意识抽搐嘶吼的宋晓楠抱得更紧,对身边同样眼眶发红、牙齿咬得咯咯响的风承低吼道:“承儿,跟上!护住侧翼!”青色的光华再次亮起,虽不如之前稳定,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韧劲,裹挟着三人,如同一颗坠入深渊的流星,朝着裂谷最幽暗、最远离尸山气息的方向亡命飞驰。

风承紧随风柏,他不再吝啬符箓,掌心雷、破煞符、金光咒…各种压箱底的手段不要钱般向后甩出,不求杀敌,只求制造混乱,迟滞追兵哪怕一瞬。每一次符箓的爆裂,都映亮他布满血丝却异常坚毅的眼睛。

裂谷深处,地形愈发崎岖险恶。巨大的黑色岩柱犬牙交错,仿佛巨兽的肋骨。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松软、带着奇异粘性的黑色淤泥,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和腐败混合的气息。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宋晓楠的状态更加诡异了。她的体温依旧高得惊人,皮肤下仿佛有熔岩在流淌,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泽。然而,她挣扎的幅度却变小了,口中的嘶吼也变成了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低语,音节古老而晦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更让风柏心惊的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如手腕、脖颈)上,开始浮现出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龟甲裂纹般的暗金色纹路,一闪即逝,却又真实存在。

“哥…你看小楠的手!”风承在疾驰中瞥见,惊疑不定。

风柏也注意到了,他眉头紧锁,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疯长。这绝非普通的怨气反噬或邪祟附体!那纹路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般的古老、厚重与…悲悯?这感觉太矛盾了,与这死亡裂谷格格不入。

“她的气息…在变!”风柏低语,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震颤。他感觉到怀中女孩散发出的混乱能量中,似乎正有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如同大地脉动般的浑厚力量在艰难地抵抗着那暴虐的怨念和混乱的意志。这股力量极其隐晦,若非他修炼的《青木长生诀》对生机和地脉气息敏感异常,几乎无法察觉。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隆!”

整个裂谷剧烈地震颤起来!并非来自后方尸骸大军的追击,而是来自他们脚下的大地!仿佛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发出愤怒的咆哮。巨大的黑色岩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石如雨般落下。前方,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隙毫无征兆地在他们面前裂开,散发着更加浓郁的硫磺恶臭和灼热气息!

前有深渊,后有追兵!风柏和风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然而,就在这绝境之中,被风柏抱在怀里的宋晓楠,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她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条缝隙,露出的不再是之前的浑浊暗红,而是一片深沉的、仿佛承载着无尽山川河流的土黄色!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古神睁开了一丝眼睑,虽微弱却带着让万物俯首的沉重感,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股威压扫过,风柏和风承如遭重锤,心神剧震,几乎要跪伏下去!更让他们惊骇的是,前方那道刚刚裂开的、散发着灼热气息的巨大地缝,在这股沉重威压掠过的瞬间,竟然…停止了扩张!边缘的岩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过,发出沉闷的挤压声,裂缝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合拢?!

“这…这怎么可能?!”风承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强行闭合地裂?这绝非人力可为!就算是宗门长老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风柏更是心头狂震,他低头看向宋晓楠。女孩眼中那抹令人心悸的土黄色光芒已经消失,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她身上的高热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皮肤恢复了正常的白皙(只是异常苍白),那些诡异的暗红纹路也隐没不见。混乱的呓语停止了,呼吸变得微弱却平稳,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了最深沉的昏睡。然而,风柏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精纯浑厚、如同大地脉动般的力量,在她体内沉寂了下去,却并未消失,如同蛰伏的火山。

“快!裂缝在合拢!”风承最先反应过来,指着前方那道正在缓慢“愈合”的深渊。

风柏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知道此刻不是探究的时候。他抱着陷入沉睡、气息平稳下来的宋晓楠,与风承一起,毫不犹豫地冲向那道正在弥合的裂缝边缘。就在他们堪堪跃过那最后几丈距离,落在对面相对安全的地面上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彻底闭合,只留下一条扭曲的、尚有余温的黑色岩线,仿佛从未出现过。

“呼…呼…”风承撑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平整的地面,又看看风柏怀中沉睡的宋晓楠,眼神充满了惊疑和敬畏。

风柏也是气息不稳,他小心翼翼地将宋晓楠放在一块相对平整、远离裂缝线的岩石上,再次仔细探查她的状况。脉象虚弱但平稳,体内那股混乱暴虐的能量消失无踪,体温正常,只有精神极度疲惫后的沉睡。若非她苍白的小脸和衣襟上沾染的些许尘土血迹,以及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仿佛之前的痛苦挣扎和诡异爆发都只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