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霖…其实，在你出生之前，我们并不住在这里。”男人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抬起脸上的皱纹，认真地说道。

“我和你的母亲，原本都来自一个名为萨纳洛的村落。从这里向东南方向大约三百里路就到了，曾经…也是一个富足的村子。”

习惯性地将父亲说的话用本子记下来，柏霖俨然一副处理公事的样子。可当听到这，也不禁皱眉抬起了头来，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半垂下眼睛来的父母。

“可是，有一年冬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来临了。那时，村子里的很多人都因感染了瘟疫而死，村民们也想要逃去其他地方…可周围的村落早都已经被瘟疫所覆盖，再远一些的城镇更是不允许我们进入。最重要的是…你母亲当时已经怀上你七个月了，根本不再到什么更远的地方。”

“…柏霖，这件事情不要告诉莎琳和桐。”等丈夫说完之后，妇人又补上了这么一句。闻言，柏霖也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所以，安曼罗其实是萨纳洛那里的用法吗。”柏霖问道。

“是的。”他的父亲点了点头，可柏霖总觉得他并没有把话说完。

“其实我还想知道一件事。”将笔放在桌上，柏霖抬起上半身来，正色问道。“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你们来到这里。”

估计是预料到有些事果然还是瞒不住他们的大儿子，妇人轻轻叹了口气，决定把当初的事情告诉柏霖。即使这件事在他们家里避而不谈了二十多年，但事实却是，夫妻俩没有一个忘却的。

“…柏霖，希望接下来的事你可以守口如瓶。”说着，妇人又不禁看了一眼坐在大儿子身边的红发男子。“这件事情与你应该也有很大的关系…是时候告诉你了。”

“因为瘟疫，当时死亡与低糜的情绪充斥在整个村子里，甚至时常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些坏消息……我和你父亲直到现在都忘不了，有一天，村长带着一伙穿着黑色袍子的人来到了家里，强行把我抓过去…只因为他们听说如果召唤恶魔的话，就能实现召唤者的一个愿望……到时候不管是瘟疫还是死亡什么的，都不复存在……”

听着母亲揭露过去的伤疤，柏霖一时间也很是于心不忍。可既然要问，就得寻根问底……现在不仅仅只是他们一家的事情了，甚至关系着整个帝国的安危。

“你父亲当时拼了命的想要阻止他们，带我逃跑…可我们的家人被村长控制了起来，就连你父亲，也被抓去关进了地窖了…我当时万念俱灰，只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出生的你，再也活不下去了……”说着，妇人的眼里蓄上了泪花。可她拒绝了丈夫递来的纸巾，继续坚定地要告诉柏霖过去的真相。

“当时，村子里一共有三个怀孕的女人被抓去当做要献祭给恶魔的祭品，村长说这是为了平息瘟疫而应有的代价…而这套说辞，也说动了近大半的村民，他们都同意将我们献祭，召唤恶魔的仪式也很快就举行了……”

“我那时候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在献祭的仪式上，有一瞬间我都觉得自己的灵魂飘离开来了，我甚至都能看到别人的灵魂……而就是在那一刻，一群骑士们破门而入，打断了这场祭祀，也把我们都救了下来…”

“我真的，很感谢骑士团…所以当初你说要加入骑士团的时候，我们虽然很担心，但更多的还是为你感到高兴……柏霖，你一定要，一定好好好的…”

听到这，柏霖赶忙抓住了自己母亲的双手。即使他没法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但那坚定有力的粗糙手心依旧给人带以无比的安心与慰藉。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妇人赶忙收拾好自己外露的情绪，顿了顿，继续说道：

“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当初我是所有祭品里怀孕月份最大的，剩下的两人我记得一个怀了四个多月，一个不到六个月。原本我以为，我受到的影响最大……可奇怪的是，她们在那场仪式过后，没多久都流产了…我那时也担惊受怕的要命，生怕哪天我也会永远地失去你……但万幸的是，你很顽强，柏霖…幸好你平安地出生了……”

听完母亲所叙述的、被作为恶魔祭品的过去之后，柏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有些沉重地握紧了母亲那双比他小了一圈的手，不断将温度传过去。而另一边，在这之后沉思了良久的梵西，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

不出柏霖猜测的那样，自己的母亲果然是被当作恶魔的祭品用以平息瘟疫的。可先不说瘟疫究竟能不能被恶魔消除掉…另外，在他与一些遗漏在人间的恶魔的短暂交际之中，他深知这些来自地狱的居民们永远不会遵守所谓的信用。而拜此所赐，他本人更是被作为了真正的、承载恶魔灵魂的载体。当时要不是骑士团的前来而中途制止了这场祭祀……估计他，柏霖这个人，早就不存在了。

而见大儿子与他的上司似乎都没有对此表示出什么，夫妻两人也暂时能放心了下来……希望这位斯林佩洛奇团长不会对柏霖产生太多负面感情。

头一回在自己的家里公事公办，明明是走在熟悉的路上、四周也都是早就看厌了的风景，但这一次，柏霖却有一种不同于当初的感觉。他与梵西一同从家里走出来，没有接受父母让他们留宿的提议。

看着身着制服、佩戴披风的白发青年，带领着除守卫在这里以外、其余的一众骑士从自家的院落离开，夫妻俩既为他感到欣慰，又不免担心起他之后的行程。

这幅阵仗，怎么都不像只为了探究情报而来的吧……就算再担心他，夫妻俩也没法再为他提供更多的帮助了。现在只要自己这边安全，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了吧。

鹅169

第121章charter118 薄雾中的教堂颜

原本在骑士团到达副团长家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在稍事休息之后，骑士团的精兵车队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东南方向萨纳洛的村落。可饶是如此，也花了一天的时间用在赶路上。驻扎在距离萨纳洛不远处的郊外时，星月早就高悬在天空上了。

检查完马车下防震与减少摩擦阻力的法阵依旧在保持正常工作，柏霖一转头便看到了驻扎在此处的骑士团已经把篝火点燃了。暖色的火光点亮了营地，屏蔽窥探用的魔导具也在不远处闪烁着点点的光泽。食物的香气开始蔓延…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熟悉。

“柏霖。”不远处，红发的高大男子正朝着柏霖的方向走来。他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拍了拍柏霖柔软的白发，转而带着对方一起回他们到属于他们的帐篷之中。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柏霖则是直接坐在了铺在地上的褥子上，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

他能看出来梵西并没有因此而与他产生隔阂，也正是因为如此，柏霖才直接让对方知晓了关于他的所有事情。

“好久没有跑这么远的路程了。”梵西点了点头说道。“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盯着团长的眼睛看了看，柏霖柔和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梵西不禁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团长你对我蛮好的。”柏霖拉着对方一起坐了下来。

“从以前开始也是…你总是很包容我，要我报答你什么才好呢。”

“这种事情，并不需要。”梵西认真地看向自己的副官说道。“你只要好好呆在我的旁边，听话就够了。”

闻言，柏霖却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惹得梵西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些什么。

“没有哦。”柏霖笑着摇了摇头。“是团长你太可爱了，太犯规了。”

而梵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不明所以。说他这种高大的男人可爱什么的…根本想不通。

自己副官的眼睛似乎坏掉了，但梵西并不讨厌这样。

“其实，从我母亲的话里，我觉得如果只是要召唤出恶魔、让其降临在人类的身上的话，不需要多少祭品就能实现。”柏霖突然开口说道。

“按理来说，人类召唤恶魔的原因，也无非那么几种，总结起来也只是为了满足某种私心与欲望而已。可这一次…那群人不光是将大批量的奴隶买了下来，甚至丧心病狂地用掠夺的方式搜寻合适的祭品……”顿了顿，柏霖继续说道：

“恐怕…明天的搜寻结果不会好。更糟糕的结果是，我们未来要面对的敌人，将会前所未有地强大……”

闻言，梵西看着一脸凝重的副官，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学着对方的样子，握紧了他覆有各种细小伤痕的手掌。

“团长…”柏霖楞了一下，转而有些苦笑不得。

“你无需担忧这些，柏。”梵西抬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向柏霖，但看起来又格外地可靠与稳重。

“负责一切的是我，你只要听指挥，就够了。”只听见团长这样说道。

一向能从梵西那简洁明了的话语中明白对方的意思，柏霖有些释然地笑了笑，反握住对方的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