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这天,北半球白昼达到一年中最短......传统文化里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其实我们这座城市啊,是有过冬至的传统的,只不过现如今重视的人越来越少了。”
“肯定不包括小卖部老板。”雷豪在底下小声道,
“雷豪,你自己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老师,我说你说的对!”
附中小卖部的老板,操纵附中风向的“风云人物”,最擅长的业务就是卖苹果圣诞节卖平安果,元旦节卖新年果,大小考试前卖状元果.
于是冬至前夜,周谨的课桌几乎被包装喜庆的“冬至果”堆满了。
“你的迷妹们,是想用苹果撑死你?”雷豪掂着一个果子,酸溜溜道。
“余优悠没给你送吗?”周谨回敬,
雷豪又喜滋滋地傻笑起来。
周谨看了眼墙上的时间,低声道:“今天晚自习再帮个忙。”
雷豪诧异地瞪着他,“不是吧谨哥,今天班主任也在啊!”
“又不是她看晚自习。”
“你哪知道她会不会突击检查?!”
周谨淡定自若,抓起作业塞进包里。
“没事,能挡就挡,挡不住就告诉她,我翘课了。”
他溜得很早,因为黎礼告诉他,冬至夜世西没有晚自习。
再次坐进陈旧的公交车里,天色尚未全暗,沿途风景比上回多了几分生气,老城里过节的气氛,比其他地方浓重得多。
路过一条步行街时,车停下等红灯,外面有人抱着吉他,在广场上唱《最重要的小事》。
“我走过动荡日子,追过梦的放肆,穿过多少生死。却假装若无其事,穿过半个城市,只想看你样子。”
周谨心想,他正在做这样一件事,无比坚定地去见某个人。微不足道,却非要如此不可。
许多年后,当他置身于另一座遥远城市的车流之中,看着老式公交车从旁边缓慢驶过,依然会想起十六岁的这个傍晚,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穿越两个城区。虽非逾山越海,却有一腔孤勇。那是年少青春里,永远灿烂鲜明的一天。
这场“冒险”的后果,是他的通报批评被贴上了年级宣传栏。
“高一A班周谨,无视校规,无视纪律,12月20日晚自习无故旷课,影响恶劣...”
宣传栏前挤满了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向高高在上的A班竟有这等异类。
教室里,最爱凑热闹的雷豪这次罕见地没有动,他看看外面,又看看周谨,十分内疚地垂下头。
“抱歉,班主任来查班,我没顶住...”
“都说了,和你没关系。”周谨满不在乎,“你提醒过的,是我没听。”
“话说,他们真信了你翘课是去网吧打游戏啊?”雷豪不禁好奇。
事发后的第二天,周谨就被地中海主任和老班叫进办公室“审问”了一个多小时,雷豪以为他是瞒不住的,不曾想两个“老江湖”愣是没从这个高一新生嘴里撬出任何一点关于那名外校女生的信息。
“信不信无所谓,总之他们也找不到别的证据。”
如果说第一次翘课是冲动使然,那么冬至夜的第二次,周谨是留了准备的。附中对出勤率查得很严,上一次被他躲过纯粹是运气好,他也知道运气这玩意儿不可能次次都好。倘若真被抓到了,唯一要做的,就是藏好黎礼。
被骂几句,被背后议论,都无所谓,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11.
黎家最近又开始不太平了。
起先是有个陌生男人在大院里兜兜转转,逢人便打听是不是有一对单亲母女住在这里,妈妈姓李女儿姓秦。后来不知是谁给指的路,男人得知门牌号后,气势汹汹就找了上去。
那天所发生的争吵,激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几个月前李婉自己闹事那次。只不过这一回,两个人毫无底线地互相攻击,污言秽语最终让所有打算看热闹的人都默默关上了窗。
“你们听听,像什么话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住了什么地痞流氓呢。”顾瑶妈妈郁闷地在周家客厅里走来走去,情急之下还拉开窗户朝楼上喊了句:“文明点行吗?这儿还有孩子呐!”
“不行咱就报警吧。”顾瑶爸爸接过周爸刚泡好的茶,皱着眉头喝了口,“吵得都没法在自己家呆,唉吵死了。”
“我说你们急什么,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用得着给人民警察添麻烦么。”周妈斜倚着沙发,悠闲地握着遥控器换台,“说到底都是黎建阳招来的,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去吧。”y?
黎家纷争的原因,在之后几天街坊四邻的情报交流中,渐渐补出了全貌。
...“啧啧啧,原来那男人是李婉前夫啊。”
...“听上去,以前是个有钱人,后来破产了欠债了,老婆头也不回赶紧把婚给离了。”
...“离了以后傍上黎家那男人啦?真够可以的...诶,那既然都离了,前夫还追过来吵什么呀?”
...“好像是她离婚前偷偷转移了一部分财产,前夫家现在财务危机,过来要钱呗。”
...“哎哟,能不能消停过日子啦。”
此后,那姓秦的男人又来过几次,他一来,黎家就风雨漫天。
“没完没了了还。”外头吵闹声再次响起时,周妈不耐烦地关上了窗,“黎建阳怎么还没摆平啊,给那男的把钱补齐不就完了么,反正他最喜欢‘助人为乐’了,不是吗?”
周爸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她说话注意。
周谨十分有眼力地拎起门口两袋垃圾,“我去扔一下。”
一出门,尖锐的争执声就往耳朵里钻,不过周谨觉得,并没有几个月前的那场冲突来得令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