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便如实作答:“臣虽未成亲,然已有心仪之人。此番春闱之后,臣母将随臣一同南下提亲。”
皇帝笑道:“哦?说来听听。”
少年情事,连天子也乐于一观。
“浙江乐清容安礼?朕为皇子时,他可是朝堂之上唯一敢直谏先皇之人!只可惜……”
只可惜,当年先帝太过倚重权臣。
这样的孤臣没有被迫害致死,而是自请回乡,已是万幸。
于是皇帝在问明苏萤姓名之后,便亲自写下婚书,并为雁荡书院题了四个大字。
“杜衡听命!”
“臣在!”
“朕命你即刻前往乐清完婚,一个月后赴北地任云州知府,协助镇北大将军与定远侯安抚黎民,使其二人安心军务,为国戍边。”
“若容安礼心疼外孙女,觉得婚事办得草率,你便将此四字,代朕赠予容安礼。”
杜衡当然不能将原话照实转述,在他将皇帝亲写的婚书奉上之时,也同时将皇帝赐予容安礼的“为人师表”四字一并呈上。
说实在的,一生清正的容安礼,见到皇帝钦赐的“为人师表”四字,要比见到外孙女的婚书还要感慨万千。
这是他自请回乡二十余年后,当今圣上为他正的名!
他颤抖地起身,随即双膝跪地,道了声:“老朽叩谢圣恩。”才将双手高举于顶,接下那珍贵无比的四个大字。
......
数日之后,刚在福建潇洒了一圈的苏建荣苏老爷,回到乐清后忽然发觉天塌了!
他先回的是城西那处宅子。
马车停下,他正坐在车内,心里想着等会儿他那外室该要娇滴滴地扑上来,哭唧唧地喊一声:“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没曾想,车外传来的却是这次随他一同出门的苏润的声音:“老爷,不好了!”
他还以为是他那心肝宝贝儿出了什么事,急忙掀帘下车。一眼望去,却见宅子大门上赫然贴着一张盖有官府大印的“封”字条。
苏建荣一头雾水,心里忽地想起临出门前,林氏曾说账上有好几处窟窿需要赶紧填补,难道她自作主张,把这宅子卖了?
可转念又一想,若是林氏捻酸,特地支走他,把人赶了、宅子卖了,可为什么那门上贴的是官府的封条?
察觉不对,苏建荣立刻吩咐苏润道:“快,回府!”
谁知,苏家大宅竟也同样贴了盖有官府大印的封条。只是这苏府比外宅大了数倍,那“封”字也写得比方才见的还要大上几分。
苏建荣一个腿软坐倒在地,吓得苏润赶忙将他扶起。
“哟,那不是苏老爷嘛?”
苏建荣向来自诩文人商贾,加之样貌确实不错,每次回府总是一番招摇过市,最喜被街坊邻里一人一句“苏老爷”地捧着哄着。
因此街坊乡亲中,几乎没有谁不认得苏建荣那玉树临风、气派风光的模样。
“苏什么老爷啊!宅子和铺子都被官府封了,如今什么爷都不是!”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好像是苏家那位大小姐带着官府的人上门,没过多久,我就见着苏府的下人一个个挽着包袱出来了。”
“对,对,我也看见了,那苏家二少爷、三小姐哭得呼天抢地的,说什么也不肯搬去苏家巷那间破屋。”
苏建荣一听,只觉两眼一黑。那人口中所谓的“破屋”,正是他年幼时与寡母相依为命的旧居。
这些闲言碎语,怎么听起来如此真实?
他的女儿苏萤,怎会带人封了自家宅子?
恰在此时,一队官差自街口而来,为首那人喝道:“苏建荣涉案重大,我等奉命捉拿,即刻押赴府衙问审!”
街坊们一听,眼睛登时睁得老大。这才明白,原来苏家大小姐竟是大义灭亲,亲自带官府上门封府散人。
只是这苏建荣究竟犯了什么事?瞧着这阵仗,只怕案子不小哩!
第166章 自己竟然给人当了十多年的王八而不自知
苏建荣因父亲早亡,自幼与寡母相依为命,苦日子是过过的。可自从进了雁荡书院以后,这日子便一日比一日舒坦。久而久之,竟忘了曾经与寡母守着薄田、常常挨饿受冻的滋味。
这一回被关进府衙大牢,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的破棚草屋。潮湿阴暗的牢房,稻草铺就的卧榻,一不小心,那草杆就往身上戳,戳得他吱哇乱叫。
初进牢房之时,他便死死抓住牢门,扯着嗓子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人,红口白牙说我涉案,什么案?证据呢?你们这是栽赃陷害,颠倒黑白!”
吼了半日,嗓子坏了不说,连水也没得,他这才渐渐老实。
“大人,大人,”他尽力地伸长脖子,唤那坐在牢房不远处看守的衙役,“您能行行好,给口水喝吗?”
衙役白了他一眼,却出乎意料地递给他一碗水,只是那瓷碗缺了个口子,他喝得急,不小心把嘴给划破了。
他又急又疼,实在是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直到第二日,他才被人押出牢房,面对讯问,这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公堂之上,林氏与他那小舅子魏亮被一并带了上来,他才惊觉这个被他称兄道弟十年的小舅子,不仅身份是假,就连名字也是假的!
然而让他张大嘴巴,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是:林氏与魏亮暗中逼良为娼,所获银两悉数混入他茶叶生意的账目,从账面上看,他苏建荣正是这些肮脏勾当的幕后东家!
“大人,我,我冤枉啊!这十余年我一直被林氏这婆娘蒙在鼓里,对,我是喜欢游戏花丛,可,可我从来不逼人家姑娘,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没有一丝强迫,更不曾逼良为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