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1)

以他们一贯的做派,出尔反尔也并不稀奇,但亲派管事来接,终究让苏萤心生疑窦。要知道,她上京时,苏家可是冷漠至极,不仅无人来送,更是连个丫头都不肯给她,就这么让她落魄赴京。

在苏府的两年,苏萤早就对苏建荣这个父亲寒透了心,若不是亲族有人言语,他又怎会将已在外祖膝下十年的她领了回去?

这一回,只怕是来者不善。

“那管事在哪儿?我去见他。”

苏萤自是不惧,亲上前去,欲让清泉领她去见。

“这里是杜府,不是谁想来便来,想作甚便作甚!”杜衡自是不让苏萤独自面对,他出言拦下,柔声道:“一切有我!”

容氏却上前,对杜衡摇头示意:“苏家来人,自然由我处置。”

随即又嘱咐:“衡儿,你有你的事要做,把心放在备考之上,切莫被旁事分了心。”

容氏目光坚定,不容杜衡拒绝,在这个节骨眼,没人愿意再出纰漏。

苏萤明白姨母之意,也放缓神情,故作轻松地宽慰道:“我上京之事,是外祖同父亲说好的,不必担心。”

说着,便随在容氏身旁,道:“姨母,我与您同去。”

......

清泉得了门房的讯息后,特意让门房将人带到垂花门旁的偏厅,既不让坐,也不让添茶。

表小姐当初来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他同公子可是亲眼所见。他虽未刻意偷听公子与小姐的交谈,可他是公子的贴身随从,有些话多多少少也不免入耳。

如今苏家的人上门,他自然要替表小姐出出气。于是,他对门房振振有辞道:“只是表小姐家的下人而已,你让他在那儿站着等便是。”

苏家派来的这一管事,名叫苏润,是苏建荣决意从商后,由苏萤的母亲提拔上的小厮。

当年是他,随苏建荣借经商之便,陪着老爷沾花惹草,看门把风,将出身青楼的林梅芬赎了出来。

也是他,替老爷瞒着夫人,在城西置了宅子,不仅将林梅芬安置妥当,还一口一个“夫人”地叫着,谄媚的模样深得林梅芬的器重。

更是他,在正牌夫人病逝之后,有意无意地说些林梅芬教他的话,挑起老爷多年不被容家看重的那股不服之气。最终,在老爷一声令下,将挺着双生胎的林氏接进了苏府。

这样一个见风使舵之人,自然最会看人脸色,伸屈自如。他心知此刻身在京城,也听老爷提过,杜府已故的老爷原是礼部侍郎,所以,即便看出有人故意轻怠,他也不敢表露任何不满。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脚底发麻,正伸手揉腿之时,门外传来声响。

他循声望去,只见自家小姐,扶着多年未见的当年容家二小姐,如今的杜家二夫人,缓步走来。

苏润立刻俯身敬道:“杜夫人,小姐,老奴苏润奉老爷之命,接小姐回乡。”

“老爷说了,小姐生辰将至,及笄礼哪有在亲戚家办的道理,这是老爷的亲笔信,请杜夫人过目。”

第129章 难道,他们还是对她的亲事不死心?

容氏自进了偏厅,就由岫玉与苏萤一左一右搀着坐在了上首,端的是杜府主母的架子。

苏润当年是见过这位杜夫人的,他见她一眼都未往自己身上瞧,心里就犯了嘀咕。若非岫玉冷着脸上前接过他双手奉上的书信,他都要怀疑自己方才是否开了口。

容氏拆了信,扫了一眼,便厌恶地将信放在了一旁。

长姊与苏建荣生情之时,她就是那小跟班。苏建荣的字迹,想必除了长姊,她最为熟悉。信上冠冕堂皇地问了杜府诸位的安,又假意道出思女之情,说自己常年经商在外,疏于照看,如今及笄一事重大,不愿再错过。

苏建荣一贯如此,口口声声念着亲情,转眼便能为一己私欲抛却情义。若不是容氏亲见苏建荣是如何在长姊尸骨未寒之时,便允人将那林氏抬进苏府,谁又会相信,这个当年家乡水患之中,曾只身将困于屋舍的老人家一个又一个背出来的苏建荣,是这种色欲熏心、无视礼法之人?

容氏冷哼了一声,道:“你家老爷做生意做得久了,这术数倒也精进不少了!”

苏润愣住,一时未懂容氏之意,只哼哈地附和:“托夫人的福,老爷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兴旺了!”

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奴仆。容氏淡淡一笑,语带讽刺:“生意越做越精明,派人来接女儿的时日也是精打细算过的吗?”

“如今就算坐船,顺风顺水也要十余日,你们老爷是打算小姐一下船就办笄礼吗?”

一句话问得苏润哑口无言。他跟在苏建荣身边多年,自是知道老爷心中只有林氏生的二公子、三小姐,至于这位大小姐,早就被当成无关紧要的人。

可他肩负差使,唯有将小姐带回去,才算交得了差。

来时,夫人特地将他唤至跟前叮嘱道:“无论杜家,尤其是那二夫人怎么说,你都要咬住小姐回府办及笄礼才是正经,其余的勿要多说,多说多错!”

于是,他陪着笑脸道:“杜夫人有所不知,上个月老爷去福建,遇上飓风,还好一切有惊无险,待回到府里已错过了好时辰,老奴这才紧赶慢赶地来接小姐。”

接着,他提高了几分音量道:“小姐回府办笄礼,自是情理之中的本分之事,夫人舍不得小姐,我们是知道的,也明白夫人是真心疼爱小姐。可怕就怕在,那些不清楚内情的,还以为是杜府失了礼数,不肯放人,反倒令咱们小姐招人笑话。”

这就是苏家最会拿捏人心的地方!

仗着是萤儿的父亲继母,即便容家有心,却总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护萤儿周全,总得与他们以利换之,才能暂时将萤儿护在身后。

十年前,为了将萤儿带回雁荡山,容老爷明明握有长女贴身丫鬟冒死记下的账册,却终究忍下满腔怒意,未对苏建荣于长女弥留之际私自挪用嫁妆之事做出指控。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不抢,只求将萤儿“赎”回来。

十年后,为了阻止苏建荣与林氏因营生之利,将萤儿配于富贾鳏夫,容家再一次将她护在身后,换来两年之约。只是这一回,两位老人家却讳莫如深,那为萤儿相看人家的两年光景,究竟是以何为代价?

一次又一次,苏家占着这一份血亲,仗势欺人,逼迫着容家,一而再再而三,为了萤儿让步。只因他们知道,容家人是真心爱护萤儿,就算他们怒极,到最后还是会松口,应承一切。

容氏的面上再怎么无波无澜,可她将那书信揉成一团,紧捏于掌心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的怒意。

她知道她拦不住,只要晚答应一日,萤儿就晚回乐清一日,届时错过了生辰,延误了及笄礼。苏家只会将所有罪责推到杜家、容家的身上。苏润那句话说得没错,不知情的只会笑话,笑话萤儿连个及笄礼都能错过。

苏萤将姨母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她知道哪怕姨母再不愿放手,苏家都占着理。她觉得老天似乎特别爱同她开玩笑,好似每次有什么欢喜之事发生之时,总能有什么将她从云端拽入尘土之中。

她不相信苏家将她唤回去仅仅是为了那及笄之礼,既然如此看重,为何又允她上京?他们完全可以告知外祖,让她在外祖书院住上一段时日,待笄礼结束后再投奔姨母。

难道,他们还是对她的亲事不死心?

正当苏萤要开口之际,容氏却先问道:“既然你家老爷已算好了日子,我且问你,你打算几时带小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