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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袁颂那里也得了一些消息。
袁之序本就是为保袁颂春闱顺遂,才特意借苏萤为争端将侄儿赶出府,在京城散播叔侄不合的传闻,实际上当然是希望侄儿一朝考得状元,再次光耀袁家门楣。
那日顾言钧被杖责,已让心思缜密的他瞧出了一些端倪。圣上看似盛怒,不受顾言钧挑拨。然而仗责之后,顾言钧该上朝上朝,该去六部去六部。而不似许崇年那般,急速调离,一点缓和余地也无。
于是,他特地着人趁夜送了一些邸报和北地相关史料,尽管没有任何附言,袁颂也明白了其中含义,只因他恰在同一日,收到了席西岳的品文会邀约。
席西岳之所以交友广泛,在于他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他虽只见过袁颂一面,便心知他峙才自傲,择人而交。
为显对袁颂的敬意,他亲自登门拜访。
“我知袁兄不爱热闹,但此品文会,为春闱前最后一场。我特邀了举国上下有名有姓的举子,袁兄若不参与,岂不让此会徒有虚名?”
“我也不强求袁兄,袁兄只需写一篇以北地为题之文,便是给席某的面子,袁兄意下如何?”
这一番话,既给了他体面,又让他不必与人刻意寒暄,倒教袁颂无法拒绝,便应承了下来。
更何况,席西岳走前,又多加了一句,“我杜师弟,虽未能下场,但他也应允会写一篇文章助兴。我瞧着袁兄与他惺惺相惜,想必二位的文一定会大放异彩。”
果然,这一句,便激起了袁颂的斗志,他正想找机会同杜衡一笔一笔算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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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席府此次的品文会十分成功,文人雅士就北地情势,各抒己见,旁征博引,精彩纷呈。
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两篇文章,巧的是,作此二文者均未到场。
一篇是浙江解元袁颂所书。他在文中点出陆裴共处一地的困境,百姓不知该听从哪家之言,才令疫情失控。
他提议陆裴两家合议军政,若是不能,则一主一副,并主张大兴土木,畅通北地,减免赋税,以体恤民情。
文章气势宏大,思路开阔,标新立异,赢得满堂喝彩。
另一篇未署名的文章,则直指陆裴不和,将问题明摆于众。文中指出,若不厘清两家职责,日后患端只会更多。唯今之计,必须留一家,罢一家,同时由朝廷委派御史协助监督。
全篇条理分明,言辞犀利,重在制度与执行,显得冷静务实。在场之人虽未开口评议,却人人争相传阅。
一场品文会之后,各举子皆收回心思,专注备考。
本以为一切归于平静,只待春闱开场,然而就在春色褪尽,夏意渐浓之时,贡院张贴的黄纸,让众举子一时又分了心神。
第127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春闱前十日,贡院照例张贴下场考生名录,以作公示之用。
名录中不仅写了考生姓名、籍贯,还会附上考试号舍,以便下场的举子们核对信息,做到心中有数。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讶异:“这,这杜衡不是缓考了吗?怎的又准考了?我是不是看错了?”
一句话引得众人纷纷涌向那人所面对的黄纸之上。
一名年轻举子冲在了最前头,他贴着黄纸,上上下下看了数遍,点头肯定道:“姓名,籍贯均无误,是那杜衡,没错!”
可他身旁之人却仍有疑惑:“不会是同名同姓罢?”
那年轻举子摇了摇头,道:“我就是京城人氏,据我所知,这届考生中,并没有另外一位姓杜名衡之人。”
“真是奇了,我还甚少听闻缓考之人又能准考的。”
“这有何奇怪?”
一正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背后传来,围观举子们不由循声望去。
“呀,是席兄!”年轻举子转过身一瞧,竟是席西岳,立刻上前行礼寒暄。
席西岳也回了一礼,随后将目光扫向众人,高声道:“督察院秉公办事,有人举报,便要严查。查证之后,确认谣言子虚乌有,自是要还人清白。一切循规,有何奇怪?”
“席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年轻举子深知席西岳此人说话的分量,遂点头附和。
人群中不乏京城考生,听后也纷纷肯定,只听有人道:“我也看到督察院贴的告示了。只是今日的黄纸名录太长,那告示被挤在角落,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查无实据,缓考之令撤销,准其如期赴考。”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感叹,都道杜衡运气真好,竟在春闱开考前十日,逆转了死局。
席西岳自是满意地拂袖而去,只有他自己知晓,这其中到底是何奥秘。
那日品文会后,提议他以北地为题的顾侍郎,特地在会后,向他要了师弟的那篇佚名文章。
几日后,顾侍郎又亲自上门,问了他文章为何人而作。席西岳本就是擅看眼色之人,更何况又与顾侍郎相交已久。几番言语回合之下,确认告知姓名只会给作文之人带来好处后,他才将杜衡之名上报。
思及此,席西岳满面春光,终将为杜师弟所遇而郁积在心的烦闷吐尽,笑呵呵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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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杜衡为人之人,都为他复考而高兴,杜府上上下下更是一派喜气洋洋。
老夫人的堂屋内,众人聚集一堂。
杜衡面色如常,只是眉宇间多了一分雨过天青的初霁之色。
他先给祖母磕头,随后双手奉上督察院送来的准许赴考文书。
朝霞朝杜衡行礼之后,代老夫人接过,只是文书上的字太小,老人家看不太清。于是朝霞轻轻将文书所写,附耳念了出来。
“柳暗花明又一村,柳暗花明又一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