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1)

谁知,才进京没几日,便张口提亲!

气得袁之序当场盛怒,道:“这杜府是何等门户?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袁家头上来了?”

话音一落,静坐一旁的袁夫人心头一紧,暗道不好。

这几日袁之序因公务在身,未曾回府。袁颂那日回来后,便向她禀明要去杜府提亲。她那位妯娌早前确曾请她于年节后设宴,招待杜家二夫人及寄居杜府的容先生外孙女。她听袁颂提起,虽心中讶异,却不好明言拦阻,只得推说:“你伯父几日未归,须待他回府再作商议。”

谁知这话才出口,夫君便于第二日回了府。

杜府虽因杜克勤早逝,近年与京中权贵来往渐疏,可今岁因两位小姐入选菩提寺献经,又重新回到权门夫人们的视线中。况且,杜家还有上届京师解元蓄势待发,潜力不容小觑。

袁夫人见夫君怒气上涌、言辞失度,忙命人奉茶,亲自端至案前,柔声劝道:“老爷贵人多忘事,那杜府,便是当年许崇年下锋、礼部侍郎杜克勤的府上。他家老太君出自沈氏,原也算有些根底。”

一面说着,她一面留意袁之序神色。见他神情稍缓,便向袁颂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袁之序望着侄儿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对夫人道:“你怎么也由着他胡来?”

话虽是斥责,语气却已无半分怒意。袁夫人听出其中宽和,心下熨帖。见屋内无旁人,便柔声唤道:“夫君也知颂儿性子执拗,若强行压制,只怕适得其反。不若先顺着些,不附和也不反驳,待春闱之后,再作打算。”

袁之序听了顺心,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顿了顿,他眼中仍有几分疑色:“只是,这杜家本是京中人氏,还与前国公府沾亲,这颂儿是如何与他家千金相识的?又怎的动了下聘之念?”

袁夫人含笑解释:“他属意的并非杜家小姐,而是雁荡书院的苏姑娘。那姑娘是容先生的外孙女。容先生的小女儿早年嫁入杜家,如今为杜府二夫人,苏姑娘便寄居在杜府。今年献经,也有她一席。”

袁之序闻言点头,道:“倒也有些眼光。容先生确有清誉,想来教出的外孙女也不差。”

袁夫人闻言微讶,试探道:“那夫君是打算,遂了颂儿的意?”

袁之序却失笑:“我只说他眼光不差,可没说这门亲事就要成。”

他收了笑意,语声沉缓:“容先生虽有清誉,却也因清誉被人诬陷,无奈辞官。这世道,有名无权终归靠不住。我若真让颂儿娶了她,日后他仕途如何走得顺当?他那跳脱张扬的性子,除了我,还得有个能稳得住场面的岳家,方能行得长远。”

言及此,他语气一顿,眼中沉色加深:“别忘了,我们的颖儿,是袁家家主。颂儿若行的不稳,颖儿也会受累。袁家要绵延百年,从来靠的不是情义,而是能看清局势之人。”

袁夫人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只是心中仍有疑问,便试探道:“夫君可是已有心仪之选?我瞧着许崇年家的文清,也还不错。”

谁知袁之序却冷哼一声,道:“许崇年?若真在二人之间相较,我倒宁愿颂儿娶容家的外孙女。她无权无势,反倒能让皇上看出我们知进退、肯收敛。”

袁夫人一听,想到夫君这些日子一直留宿尚书省衙中,心中一动,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袁之序心下烦闷,见夫人耳聪目明、又一向是他信得过的,便不再隐瞒,将事情娓娓道来:“兵部尚书张谦病重,许崇年竟瞒着我,私自向皇上毛遂自荐,代掌兵部印信。圣旨一下,我便劝他辞了这差事。他却话里话外抱怨我压了他多年,如今不过是自求晋升。”

“我跟他说,如今我们与皇后一派势大,皇上早已生疑,他这番毛遂自荐,越俎代庖,只会使圣上更加戒备,认定我们野心不死。”

“我与他大吵一场,为免事态扩大,还借颂儿上京之由,叫颂儿送了些家乡特产去他府中,略表缓和之意。”

“哪知才过几日,就出了事。边关传来动荡,镇北大将军裴远山有意隐瞒,致军报延误数日。许崇年身为代掌兵部之人,竟帮着隐瞒。结果被定远侯陆执派人呈密信揭发。皇上得信震怒,痛骂许崇年一顿。”

“虽说这事与我无关,可圣上早认他为我派中人,我自然脱不了干系。”

说到此,袁之序面色更沉,冷声道:“也不知怎的,坊间竟盛传许崇年欲为女儿榜下择婿。可偏他那‘女婿’早有婚约。我朝一向有‘私德不修者,不准下场春闱’的成例,这消息如今已传至圣上耳中,他下令彻查,甚至还给许崇年放了几日大假。”

“这事我也是回府前方才听说,如今已派人探查消息。”

袁之序重叹一声,眉宇间尽是疲色:“许崇年这些年背着我做了不少事,这‘女婿’之事,我亦是头一回听说。且待人回报,再看这许崇年,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第112章 萤儿,今岁春闱,或许与我无缘

不知不觉,入春已有半月光景。都说春雨绵绵,可这许多日子却未落下一滴雨,仿佛老天还恋着冬日的寒冷。

苏萤依约将程氏送回东院后,便去了藏书阁。

容氏让清云传话给她,说瑾娘已写下事情原委,有了她的手书,表兄的事便可告一段落。

苏萤听罢便知,她让清泉传去的口讯,姨母已然收到。

杜衡临行前那一眼,让她明白,他不想让家中长辈为他忧心。于是她便让清泉照着杜衡安抚程氏的话,一字不差地传与姨母。

“二太太说,既然公子去了督察院,蔡九的事她会让李茂扫尾,不再让公子操心,让他安心备考。”

苏萤点头,回道:“请你转告姨母,我这边也无事,休息了这些时日,该继续整理藏书阁了。”

清云领命退下,桃溪也跟着走了出去。

此刻藏书阁里只余她一人。往昔独自整理书目时,她觉得这般静谧是一种惬意自在,如今却不知怎的,这份安静仿佛成了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笼住,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觉得憋闷,便走向书案,那儿有一扇大窗,能望见天色,许能让她缓一口气。

没曾想,也就跟清云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天便变了。

乌云层层叠叠堆起,将天色压得密不透风。她原想着看会儿蓝天,能暂时忘了忧虑,谁知这天竟比她还阴郁,仿佛入了夜一般,沉沉得叫人心慌。

也不知督察院要问他什么?

哪怕从姓甚名谁,问到谣言始末,都不应去了那么久还未曾归来。

啪的一声,更香上的小球滚落,将心不在焉的苏萤一惊,她循声望去,才发现,她不在的这些时日,藏书阁竟又添了一个更香。

看那形制,竟与今日在杜衡书房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总是这样,不言不语,却细致入微。哪怕她为了避他,不愿再来藏书阁,他也依旧命人将书阁添置齐全,只因他知,她终会回来。

轰隆一声响,一记春雷,终于将乌云密布的天撕出一道口子。那压抑许久的雨,也迫不及待地倾斜而下,织成一道厚重的雨帘挂于窗外。

“萤儿!”

尽管风雨交加,他的声音却依旧温润如常,像天晴时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