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洛克对?她狡黠地?笑了笑,道:“这一秒倒是让我一下子就和他成?了朋友,你不知道,他以前更?傲,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开始根本不搭理我。”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根本没经过任何?系统正规的训练,完全是自己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却硬是碾压了那群赛车手?四年,稳坐冠军的位置,你就知道这人得有多可怕。”

“陈默,生下来注定就是要玩赛车的。”

洛克望着她,定定道:“就像你,生下来就是要走上跳舞这条路的。”

槐蔻在心底说了一句“未必”,面上却并未显露什么?。

“我带着他训练了一年才?回国?,后来屡屡收获他拿冠军的消息,有一段时间我都听疲了,好像只要是他参加的比赛,他就一定会拿冠军。”

洛克的语气慢慢沉下来,“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顺风顺水地?走下去,也想过他会不会遇到什么?你们中国?小说里写的心魔,但我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

他的语调落得极轻,仿佛生怕惊扰到谁一般。

“他会突然宣布退赛。”

“就在他拿下第五十一个冠军,马上就要挑战自己的记录的时候,在世冠赛的前一天?,他没有任何?征兆地?宣布退赛。”

“他谁也没通知,直接就跟组委会递交了退赛申请,然后……注销了所有社交账号,谁也找不到他了。”

洛克回忆起往事,神色多了几分沧桑,他抬头看着槐蔻道:“我这样?说你或许会觉得有些夸张,但我没有一个字在夸大?。当时,整个赛车圈都懵了,舆论满天?飞,赛事组委会都措手?不及,根本舍不得这个好苗子,只能拜托我来找陈默劝说。”

槐蔻看他茶杯空了,抬手?又为他斟了一杯茶。

洛克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笑道:“谢谢。”

“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猜出来,他没有见我。准确的说,他足足有将近三个月,没有见任何?人。”

槐蔻了然地点点头,没有打断他。

洛克终于神色一凝,终于开始讲起了那段最重要的回忆。

“我没有放弃,四下问人调查,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始末,就连孔柏林他们都没有我知道得清楚。”

“当年,陈默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那天?雾很?大?,高速上不少车都出了事,而他父亲和他小叔开的那辆车运气比较好,一开始只是撞到了围栏上,他小叔在副驾驶只有腿受了点伤,但他父亲在驾驶座伤得严重一点,动弹不了。”

“他小叔去喊人来帮忙,但他们撞车的那段路是个山区,人家很?少,距离市区也很?远,等他小叔终于打通医护车,叫了人来之后……”

洛克顿了顿,才?继续语气平淡地?道:“他哥却死了。”

“就死在了他面前,就差一步,就差那两分钟。”

槐蔻的眼睛瞪大?,抱着杯子的手?瞬间一片冰凉。

“为什么??”她艰涩地?问出了口。

“当天?雾太大?了,打着双闪都看不清,有辆推土机开过来正好遇到了盲区,那车得快三十吨,跑得又快,根本刹不住车,直接就冲着那辆车就压上去了,当时车里……还坐着陈默他爸。”

洛克深吸一口气,搓了搓手?,酝酿了半天?才?再次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描述才?不会太惨烈,但我看过无数场赛车场的车祸,当场毙命的也不是没有,可,可从未有一起车祸能这么?,这么?让人恐惧。”

洛克双手?在空中飞舞了几下,才?终于吞吐出几个字,“人先是被?压到底下,然后又被?庞大?的推土机一铲子铲成?了拦腰两半,接着就……被?直接碾成?了碎渣,现场连稍微大?一点的人体?组织都没能找到。”

“而且,”洛克闭了闭眼,才?颤着音道:“陈默的父亲当时是清醒着的,只是被?卡住了动不了,我根本不敢想象,他当时坐在驾驶位,是多么?绝望。”

本就清幽的小隔断更?加安静起来,甚至静默地?有些过分,带着令人都不敢呼吸的紧绷。

“抱歉,是不是吓着你了?”

洛克看了她一眼,招呼服务生给她换了一杯姜撞奶,又上了两块甜甜的糕点。

槐蔻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对?洛克的话置若罔闻。

她的手?脚一片冰凉,五月中旬的夏日,她的掌心却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冷汗。

手?中的热茶,也无法让她温暖起半分。

她忽得想起了那日,陈响站在胡同口声嘶力竭地?对?陈默喊出的话,也想起了自己刚来川海的时候,就听说过的陈默差点打死他哥的传闻。

不用洛克再说,她也不难猜出接下来的事。

洛克端起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

他说道:“不瞒你说,我只是看到了现场的一两张图片,就难受得失眠了一个多月。”

“可陈默,看完了他父亲从被?困在驾驶座,到……被?压碎的全过程。”

槐蔻的手?猛得一抖,直接失手?打翻了手?心的一杯热茶。

滚烫的茶水顺着桌子流淌下来,打湿了她的衣服,她却置若罔闻,看都没看一眼。

槐蔻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洛克,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独自发着呆,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见状,洛克叹了口气,没有出声打断她,只是静静等着槐蔻自己回过神来。

终于,槐蔻抬起眼,声线嘶哑地?问:“他哪里来的视频?”

“他的堂兄,陈响给的。那个视频是路边一个养鸟人的记录仪拍下来的,也是阴差阳错。也不知道陈响是从哪里得来的渠道,居然还真找到了那个养鸟人,将视频拷贝了一份,发给了陈默。”

服务生来收拾桌面,并轻声问槐蔻是否需要干毛巾擦一下衣服,槐蔻却一字未发,唇色煞白。

服务生只好将毛巾放到桌面,转身离开。

槐蔻放在桌面上的双手?猛得握紧,又缓缓松开,力道之大?,骨节处都泛起青白。

洛克肯定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挑陈默马上就要参加世冠赛的前一天?,目的就是搞陈默的心态,让陈默退赛甚至退圈。很?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