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台之前,槐蔻一直以为自己能根据评委们的神色变化来?判断自己最终的得?分。

可真得?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时候,槐蔻却早已忘却了所有俗世?烦恼,她?只根据着鼓点声舞动着身躯,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一样。

舞蹈进入了尾声,到了槐蔻的个人秀阶段。

目光越过台下的人群,穿越川海与沪市的千里之行。

槐蔻随着音乐起舞,恍惚看到了自己放弃校招选择高考时的毅然决然,看到了自己十八岁那年对舞蹈的厌倦与彷徨,看到了曾经?在台上?风光无限的那个天之骄女,看到了站在老爸病床前发誓要好好生活,转头却开始浑噩度日的自己,也看到了海滩前祝她?斩获桂冠的那个含笑少年……

目光渐渐清明,槐蔻随着一个高难度转体的动作?,裙摆优雅而元气?地转出一个圈,稳稳落在地上?。

说来?奇怪,登台前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的台下人群,在这一刻就好像忽得?扯去了薄纱,每一张面孔都在她?的眼前鲜活生动。

她?没有停下脚步,继续随着音乐声做着最后几个充满挑战的动作?,每一次旋转跳跃落地的瞬间,槐蔻都能在人群中找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姑姥姥来?了,身旁坐着正咧嘴傻笑的周敬帆,他旁边挤满了人,三?两个高中生挤在一张座位上?,各个拿着手机小声争论着什么,洋溢着独属高中生的青春张扬。

她?转过身去,余光瞥见了周霓,周霓不知是不是为了出席今日女儿的比赛,还特意染了发做了造型,穿了身有些眼熟的红色旗袍。

槐蔻过了两秒,才想?起,那旗袍是去年自己高考时老妈穿的那件。

当时老爸在公司里奋力撑住局面,周霓则像无数殷勤盼望的家长一样,也穿上?象征着旗开得?胜的旗袍,等在学校门口眺望着槐蔻的身影。

只是谁曾想?,第二天,槐氏集团便摧拉枯朽地以不可阻挡之势衰败,宣告破产。

老妈的旗袍终究还是没能保佑她?旗开得?胜。

槐蔻稳稳地做出最后一个下腰,她?看到了更多的人。

看到了她?们学校的一些人,看到了也来?参赛的高中学姐,甚至看到了面色复杂的吕蕾,孟文轩、孔柏林、钱川、麻团……

还有……

槐蔻站起身,没有如排练时一样三?人一同鞠躬下台,而是步伐优雅地后退了两步,一手揽住一个人的腰,三?个人并?肩站作?一排。

宋清茉和?赵意欢俱是一愣,槐蔻却神色自如地一压两人的背。

三?个人整齐地屈膝鞠躬,动作?标准肃然,是独属于一个优雅舞者的舞台礼仪。

台下,掌声雷动。

二人反应过来?槐蔻的用意,直起身来?,望向槐蔻相视而笑。

槐蔻却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她?只定定地抬着头,望向礼堂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

台下,那里,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头上?戴着一个低调的鸭舌帽,遮住了淡漠锋利的眉眼,露出的鼻梁高挺笔直,下颌线清晰优越,独自坐在靠门的一个角落里,微微仰起脸看向舞台上?璀璨夺目的那个女孩。

正是槐蔻初来?川海时所听闻的,那个恶名远扬的小阎王。

即使相隔数十米,他仿佛依旧能感受到槐蔻的目光,抬眼和?槐蔻深深对视了一瞬。

那一瞬间,槐蔻看清了他脸上?的神色。

陈默的眼底写满自豪,写满了和?周霓脸上?如出一辙的欣慰,是不加掩饰的与有荣焉的骄傲。

隔着人山人海,隔着万水千山,槐蔻看见他忽得?抬起手轻轻放到了自己的左胸膛上?,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脸庞。

直到三?人依次走下台,等待评委打分的时候,槐蔻才猛地意识到陈默的手并?非放在胸膛,而是他的心脏。

她?也瞬间猜出了他的意思。

在这一刻,我的心为你而跳动。

我也为你倾倒。

随着主?持人的串场声响起,槐蔻收回自己的视线,和?宋清茉二人在台下安静地等待着她?们的分数。

三?人谁也没有交谈的意思。

宋清茉低着头咬住嘴唇,仿佛要将嘴唇咬破,赵意欢不停地深呼吸着,双手交叉做出一个祷告的手势,槐蔻听见她?小声地祈祷着:“玉皇大帝、耶稣上?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保佑,阿门……”

槐蔻:“……信得?挺杂。”

那股说不出的紧张氛围似乎一下子就消失在她?的身边,槐蔻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她?心态渐渐放平,静静地环视了一圈台下的观众。

所谓的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在舞蹈等一切表演性艺术上?,能获得?满堂彩的表演,永远不会输。

观众们的神色,早已说明了一切。

果?不其然,下一秒,主?持人清越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十四?号队伍的最终得?分是9.9分。”

全场最高分!

台下,以周敬帆为首的那帮高中生瞬间带头起哄,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拼命鼓动双手,喊得?脸蛋通红,差点将整个屋顶都掀翻。

周霓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就连吕蕾,也似乎有几分无可奈何般地跟着鼓起掌来?。

台上?,评委们也慢慢点着头鼓起掌。

而那个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那个乌眉星目的俊朗少年,抿唇轻笑。

槐蔻却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左右两边的肩膀一重?,似乎是赵意欢拉着宋清茉扑了上?来?。

她?们两个用的力气?太大,勒得?槐蔻几乎要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