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吧。”她说。

陈默对鹦鹉头摆头示意了一下,鹦鹉头立刻走过来,拿起桌上的pos机。

鹦鹉头看了看槐蔻,抬手扫了一下,出来一条收款单。

他扬手扯下那张类似小票的东西,又在一个册子上写下了名字,将单子递给槐蔻,语气生硬道:“我劝你最好把这个收好了,别给周敬帆他奶奶。”

槐蔻接过那张单子看了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叠起来塞进兜里,就要转身走。

“她知道这个月涨租了,我确定有人亲口通知给了她。”

陈默的声音在后面突然响起,槐蔻推门的手一顿,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的陈默,“什么意思?”

“她是故意的,想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但她怕我,不敢,又心疼孙子,怕被我打了,”陈默语调平稳,不带任何情绪地陈述着事实:“所以才让你来。”

槐蔻拧起眉,握在门把上的指尖泛起青白,她意识到,陈默说得是真的,姑姥姥是在故意坑她,也许算不上坑,但也绝对是在骗她,在利用她。

“你愿意每个月当冤大头给她补上,那当我没说。”

白炽灯下,陈默眉眼锋利,神色淡淡,但槐蔻依旧从他每个字中感觉到狠狠的嚣张。

“但没有下次。”

陈默的视线在她冻得红红的鼻头上停留了一瞬,俯下身盯着她轻声道:“你下个月要是还给她补,记得补好了再一起拿过来,知道了吗?”

他这样跟人说话的时候,少了点平日的跋扈,多了几分哄小孩般的耐心和漫不经心的温柔。

槐蔻被他乌黑的眼眸注视着,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见她乖乖点了头,陈默就不再多言,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转身朝里面走去。

鹦鹉头一行人也很快跟了过去,只剩下麻团扭头望了她一眼。

槐蔻没再继续站在原地,转身推开门,走出门时,她的余光扫见一直坐在里面没出来的女人站了起来。

一道若有若无的女声传了出来,“阿默,认识?怎么不叫过来一起吃?”

陈默的声音隐隐约约听不真切,“算不上认识,来交房租的。”

玻璃门在槐蔻身后自动关上,隔绝了屋内所有的欢笑声和蒸腾白气。

槐蔻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一激,打了个哆嗦,小雪还没停,似乎下得更密了,地面覆盖了一层白色。

她出来时没撑伞,只得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却依旧挡不住被风吹到脸上的小雪粒。

如针刺一般冰冷。

槐蔻忽然有些羡慕陈默,她保证和陈默有一个大大的露台无关,只是对他生活的一种羡慕。

他显然朋友很多,每一个都那么忠心真诚,随时准备着要为他豁出命去的劲头,无论男女皆是如此。

他每天似乎都过得这么有趣,去哪里都有朋友们陪着,活得充实极了,从来不会觉得无聊。

和韩伊有点像。

在这冬夜的陌生街头,槐蔻没由来冒出点孤独感。

尤其是在陈默平静地对那个女人说“算不上认识”的时候,这种雪夜中的孤独寂寞感就更重了。

下雪天,街上行人很少,很多店铺都早早关了门。

绕过一个路口后,槐蔻瞥见街边一家小便利店还开着,里面亮着明黄色的灯光。

她搓了搓手指,冒出一股瘾。

推门走进店里,柜台后面坐了个穿着黑袄,梳着高高马尾的女生,正专心地看着眼前的书,看得非常认真。

槐蔻走过去看了看,觉得那书有点眼熟,等女生抬起头来后,她忽然记起这是她们学校舞蹈专业的课本。

她昨天刚从学校官网上订了的,印象比较深刻。

看来很有可能是同学,就算不是一个学校,也是一个专业的。

槐蔻不禁多看了女生两眼,女生也抬头看了看她,又很快低下头去,声调有点紧绷地问:“要……要什么?”

注意到她的神色,槐蔻没再看她,只将目光放到女生身后那堵墙上,那里摆着一个玻璃柜,陈列着许多种烟。

“拿盒烟,要……”槐蔻指了指她背后,本想说玉溪,却犹豫一下,半路改了口,“芙蓉王。”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细支爆珠的。”

女生打量了她两眼,显然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胆子小声问:“你成年了吗?”

槐蔻愣了一下,笑了笑,难得打趣了一句,“没有,刚上六年级,急着买完回家写作业呢。”

说着,她正好摸到了口袋里的硬卡片,拿出来给女孩看了一眼。

女生瞥见上面的出生日期,也跟着笑了一下,赶紧站起身,在后面的架子上找芙蓉王。

槐蔻看出她不太了解这些烟,上上下下得看着,恨不得趴到柜门上找。

她没催她,掏出手机扫了一下立着的收款码。

正看着柜台前面摆的一排口香糖,小店里突然响起一声怒喝,“废物!叫你半天听不见啊?找个烟都找不到!我他妈省吃省喝供你上大学,越上越笨,傻b东西……”

槐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串连珠炮式谩骂吓得差点摔了手机,赶紧攥紧。

出来个女人,披头散发,面色微黄,但看得出风韵犹存,站在里间门口,脸上写满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