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她白?晃晃的玉臂横在锦被上, 翻了个身, 拉过被角蒙住脑袋, 赖床贪睡了会儿, 才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衣洗漱。

这两日晚殿下一直守在她床畔,等檀禾醒来时, 床榻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檀禾揉了揉小腹,上面仿佛还留有他徐徐渡来的温度, 她推门向外走去,驻足停步。

寝殿院落前,地上正摆放着几个衣笼箱屉, 瞧上去像是要出远门的意思。

冯荣禄指挥着人将衣笼搬去宫门口马车上,回?身正见檀禾悄无声息地站在廊下, 他即刻笑说:“女郎起身了,奴婢这就传膳来。”

檀禾疑惑:“这是要去哪儿?”

“云山行宫, ”冯荣禄解释道, “这月二十七,是元皇后?忌日, 殿下每年这时都会去娘娘生前的行宫小住上半月。”

云山行宫是早些年落成的离宫, 在上京近郊,距万佛寺不过十里地。

元后?自进宫后?一直六郁之病缠身, 久郁成疾,后?便搬去了行宫养病,终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在元将军战死朔州的消息传至京城后?, 元后?心头怆然至极,苦苦熬了两年终是自戕于云山行宫,身死魂灭。

后?起居郎执笔记载,天子得知皇后?崩逝之后?失声痛哭,寸断肝肠,自此之后?,再未立后?。

这些年,仁宣帝竟还落了个忠贞爱妻的好名声。

冯荣禄恨不能上去狠狠啐他一口,这人面兽心的狗皇帝!

“那几时离开?”

这一声细语将冯荣禄从思绪中拉回?。

冯荣禄回?道:“您和殿下,午后?再要出发。”

殿下身上的毒也就在这十来日之内了,可皇城内人多?眼杂,他这段时间若一直久居东宫不露面必会让人起疑心。

是以便选择提早前去云山行宫,左右在这期间也不用上朝见人问事。

……

晌午一过,东宫门口缓缓停了辆马车,车门虚掩着,缀以金丝云纹的锦缎车帘在光下熠熠生辉,颇具气势。

檀禾径自朝那辆马车走去,提起长裙,抬脚踩在车辕上,正要扶着车门上去。

倏忽之间,视线里出现一只修长又?充满力度的手掌,随后?耳边听得凛然沉声。

“上来。”

檀禾仰头,便见谢清砚稍倾着身立于车上,一身宽大的锦衣襕衫,玉冠束发,狭长的眼里嵌着一对?寂然深幽的眸子。

她抓紧他的手掌,借力迅速登上马车。

车厢宽敞,等坐在软垫上,檀禾一边整理衣裙,一边照例问他:“殿下,今日如何?”

谢清砚面不改色道:“老样子,心脏处会有轻微蜇疼。”

从三日前起,心口便开始隐隐作痛,只不过这点疼和当初的头疾比起来不值一提。

闻言,檀禾了然,微微颔首。

这会儿马车辚辚辘辘驶出青石长街,马蹄声踏踏回?荡在耳边。

只是檀禾甫一坐上马车,没多?久便开始发困,思绪迷蒙。

往常这个时辰,她正躺在藤椅上晒着太阳,惬意午睡。

面前桌案上,那兽首博山炉里不知熏的什?么?香,让她更?觉昏昏欲睡。

车辙压过低洼坑隙,车厢颠簸下,檀禾一个激灵坐直身体?,使劲揉了揉脸颊,硬撑着打起精神。

左臂时不时被撞一下,一时轻一时重,撞的谢清砚逐渐呼吸微沉。

谢清砚低头,望了她一眼。

檀禾脑袋垂着,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左右晃动,从这个角度看?去,她嘴唇微微抿起,模样乖巧又?柔软。

只是谢清砚着实是难以理解,明?明?上一刻他们还在说着话,下一刻她便能困倦打盹。

谢清砚手指微动,终是选择抬手扶住她的脑袋,低声道:“靠过来些。”

檀禾眯着眼缝望去,不由得往他身边挪了挪,双臂顺势勾上他劲瘦的腰抱住,俨然是将其当作抱着睡觉的枕头。

“殿下,到了叫我。”她又?用脑袋蹭了蹭,嘟囔一声。

谢清砚几乎屏住呼吸,温声:“嗯。”

或许连谢清砚都未察觉,他如今似乎已经能适应她总是突如其来的一下。

谢清砚垂眸凝视着钻到他怀里的少女,眉目间是死死克制的风波不起。

左不过就这几日了,为何不能肆意些,再者她又?不知晓……谢清砚闭目不停劝慰自己。

垂于一侧的手掌终于按捺不住,惯常握剑的掌心粗粝,在抚上她温软的脸颊的那一刻,手指轻颤,手背青筋骤然凸显。

日暮西山,残霞夕照。

云山坐落于城北,目光所及尽是葱郁群木环抱,山间清泉潺缓流泻,声清如珠玉。

不远处的山道上岿然伫立着一巍峨宫殿,古树参天,红墙黄瓦,金黄的琉璃瓦在晚霞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行宫宫门前,一早便站了人在此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