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料到还会出现如此一幕。
几乎是?同时, 守在暗处, 早有防备的?影卫迅速出手,长?刀挟着劲风横削而至。
黄雀则隐守在檀禾与元簪瑶周遭, 影卫训练有素, 对付刺客已熟得不能再熟,她?一人足以应付。
同一时刻, 大火已被?赶来的?武侯卫扑灭。整个月神庙早已烧得面?目全非,庙宇只剩下?四周焦黑的?墙垣,梁木断裂坍塌的?声音还清晰可闻。
不知是?血还是?火焰,映得天边一片殷红。
那足有楼高的?瓦子灯碎得满地都是?, 寥寥芯火折射出微弱的?光,映照着周遭民众惊恐的?面?色。
鲜红的?血液正顺着碎裂的?琉璃瓦片滴滴答答落下?,流入青砖的?缝隙。
残血犹热,惊魂未定。
檀禾望向倒在地上的?傩面?戏人,平复良久,心跳终于渐渐缓了下?来,但那股头皮发麻、脊骨生寒的?余悸还未消散。原来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场景并非是?幻觉,身后黄雀的?刀锋落下?,那骨肉分离的?声音也并非是?幻听。
仅仅是?一瞬,这人的?喉颈连着胸膛被?从后面?劈开,好似个破风箱洞开着,里头血液朝外喷溅不止。
檀禾嗅到浓烈的?血味,退了一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寒颤。
若不是?有黄雀,他手中的?刀只怕已刺进?自己的?心脏。
元簪瑶惊魂未定,方才她?与檀禾被?人群冲散了,待两人相?寻到,赫然看?见檀禾额发上一片血迹:“阿禾,你?有没有伤到?”
檀禾摇了摇头,是?这戏人的?血。
她?稳住心神,视线落至那人的?头套面?具上,稍作斟酌,最?终决定上前几步扯下?来。
一个棕色卷发,高鼻多须,颧骨高耸但又肖似汉人的?面?容出现在视野中。
“这……”
元簪瑶不由露出惊异之色,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黄雀擦干净刀上血渍,神情凝重:“是?胡商,更确切来说,是?扮作胡商的?北临探子。”
当年这些被?北临人凌辱生下?的?孩子,他们中一部分留在西?北边关,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适逢之后施行守城耕种屯田,他们便以此在西?北安家;另一部分则入了北临,为奴为仆,后来王庭以重利相?诱,这些人便成为北临所养的?细作,利用相?貌之便,往来刺探军情。
不远处,疏散安抚完民众后,雪鸮命武侯卫将地上已然气绝的?傩面?尸首抬走。
与此同时,朱鹮乌鹫二人则提刀去追捕逃离的?细作。
剩下?的?傩面?统统被?生擒,俱是?吓得浑身颤抖,脸上血色尽褪,跪在地上求道:“官爷饶命啊!这、这事草民并不知情,登台前人员都是?反复确认核实的?,谁知道能混进?了奸人啊!”
雪鸮听若不闻,对身后武侯卫道:“连人带尸体一并送到军事衙门去严审。”
“是?。”
檀禾眉心忽地蹙了一下?。
她?蓦地明白,为何前些日自己始终会感到有股视线盯覆在后背。
一念及此,檀禾将目光转向那片塌屋残墟,静默良久,拧眉道:“那城中绝不止今天这几个。”
黄雀脸色依旧没有缓和?,嘴角又抿紧了几分。
名利权欲驱策下?,奔名逐利之人有如沙尘,除之不尽。
远处街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远远的?,只瞧见打前一玄衣黑骑正驰向此方,奔袭间衫袍鼓动,令人不觉望而生畏。
檀禾突然似有所感,借着火光余晖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形若隐若现,后方紧跟着一队骑兵,身形同样快如飞梭。
快到她?差点以为出现了幻觉。
是?殿下?和?兄长?!
谢清砚快马而至,几乎片刻不停,劲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他握着马缰绳的?手指止不住颤抖,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不安。
几日前檀禾的?话还在耳边不断回荡,远处浓烟滚滚,冲天直上,庙街愈来愈近,直到那抹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即使看?不清脸,他也知道那是?檀禾。
那丢了一半的神魂这才终于归位。
骏马被?勒停,发出一声嘶鸣,喷出长长的鼻息。
谢清砚飞身下?马,收敛了一身的?肃杀气,在檀禾身前丈许停住。
檀禾见到谢清砚风尘仆仆的?脸上,泛着对她?的?担忧和?紧张,她?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却被?反扣,紧扣的?手指极轻地发着抖。
檀禾盘绕在心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朝他展颜一笑。
武侯卫们的?速度很快,庙街碎瓦俱被?清扫重整,除了淡淡的?血腥气和?无法复原的?月神庙,其余看?不出半点遭到遇袭的?残留痕迹。
受伤的?民众被?送至医馆救治,也幸而是?影卫出手快,才没造成重大伤亡。
这一夜,镇北王府没一个人睡得着觉,直到天方泛白,府中还悬着灯。
祠堂里香烟缭绕,几盏油灯的?火光忽明忽暗。
斑驳灯影落在蒲团上跪立的?两道身影之上,肃穆沉静,宛若凝柱。
从听闻失火的?那一刻起,到确认檀禾无事,褚渊内心都翻翻滚滚没个安宁,回府后,他立即去祠堂给?爹娘重重磕了个头。
他不敢想象,若是?今夜一如十?七年前,等?着自己的?,又将会是?什么样的?痛苦绝望。
思及此,内心深处的?惧骇犹如巨浪,让他后背迸出层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