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弯曲,脑袋歪在地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又想到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那双腿很白,上面被座椅压上了两个红红的印子。
他想到有一次黄媛瑞给他做麻辣香锅,结果锅里溢出了很多烟雾。她怕他呛着,把他关进了浴室不让他出来。
还有一次她尝试着给他煎鱼,结果火开得太大,油放得太多,煎鱼变成了炸鱼,最后全都糊了。
她捧着那盘鱼哭鼻子,秦嵩笑着用拍立得给她抓拍了一张照片。
秦嵩想到黄媛瑞在南方的那个小家,床头摆了很多的毛绒玩具,或许现在那些玩具早就已经被她收拾到某个角落,落上了很多灰。
还有她房间的那套床品,蓝白相间的,上面画了很多小兔子……
想着想着,秦嵩的鼻子就泛起一阵尖锐的酸痛,两颗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溢了出来。
他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用枕头压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他知道,她只是走错了路,爱错了人。
她有罪,但罪不至死。
秦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弹力球,越是被她逼迫就越要逆反,越是被她威胁就越是对她产生负面情绪。
这些负面情绪像浴缸里的肥皂泡一样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直到把他的心全部占据,把他们曾经的旧情全部覆盖,最后他在极度的盛怒和厌恶之下狠狠地把她打倒在地上。
但是随着秦嵩疯狂地拿着铲子在深坑旁边挥舞,用土把那个编织袋盖住那些肥皂泡就狡猾地消散了。
它们争先恐后地迅速破灭,偷笑着缩进浴缸的水里,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秦嵩的心又变成了浴缸里的一汪清水,平静但冰冷。
他的脚在床单上痛苦地摩擦,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捂住太阳穴,努力想回忆一些黄媛瑞令人讨厌的地方,但不论怎么回忆,脑海里都是她笑的样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秦嵩一直颓废地躺在床上,哭一会,停一会。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旁边的床传来轻轻的“吱呀”一声。
他慢慢转过脑袋对着旁边那张床,魂儿差点被吓飞:
黄媛瑞正静静地侧躺在那张床上,她歪着头,一双眼睛瞪圆了,静静地盯着他。
并且,她依然保持着一条腿弯曲,另一条腿伸直的姿势,额头上的血顺着眉毛慢慢滴下来。
秦嵩叫了句“妈呀”,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那张床就又成了干干净净的,连一丝被人躺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秦嵩感觉自己再这样躺下去,怕是整个人都要废掉了。
他喘息了一会,爬起来开了灯,把背包从沙发上拎起来,扔到了另一张床上。
他无法忍受另一张床一直空着,他怕睡着睡着一睁眼,黄媛瑞就又出现在那张床上。
他又翻开背包,想找个剃须刀。
可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他都没找到,鬼知道他出门前都匆忙地收拾了一堆什么。于是他又跟前台索要了一把普通的刀片。
他把肥皂打出泡沫涂在两腮和下巴,用这个刀片笨拙地刮了胡子。
照了照镜子,脸颊干净了,但头发依然像茅草一样凌乱。
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光是起床刮个胡子就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
他不想看手机,也不想知道现在是晚上几点,又一头栽倒在枕头上。
他的思绪像一团线头一样凌乱。
仰躺着的时候,他在思考会不会床下趴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背紧紧地贴着着他的床板……他记得初中的时候同桌给他讲过一个这样鬼故事,叫心连心,背靠背……
他不想仰躺了,又改成趴着。可是他又想到,会不会床下仰躺着一个人,那个人的鼻尖和额头紧紧地贴着他的床板,那样他们就成了面对面……
秦嵩烦躁地翻了个身,又改成侧躺。
这时候幻觉里的黄媛瑞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刚才在另一张床上,也是用这样的姿势侧躺的……
秦嵩敏感地往那张床上看了一眼,床上除了他那只黑色的背包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终于躺不住了。他坐起来,把枕头靠在腰上,打算坐着睡。
困意渐渐袭来,他的脑袋一会儿垂到左边,一会儿又垂到右边。
他做梦了,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趟列车上。
他坐车的时候就是这样睡觉的脑袋一会垂到左边,一会又垂到右边。
一阵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好像有人在穿着小短裙和高跟鞋吧嗒吧嗒地行走。高跟鞋的主人似乎还佩戴了手链或项链,带来一阵叮当的清脆声响。
秦嵩虽然闭着眼,但他完全能想象到那双高跟鞋上面是一双怎样的腿。这双腿白皙,嫩滑,上面被座椅压上了两个红印儿,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两条腿一条直着,另一条弯着,它们看起来好像已经僵硬了……
秦嵩猛地睁开眼,又醒了过来。
他已经将近40个小时没有进食和合眼了。
第6章 恐怖故事(四)
第二天,秦嵩顶着一头乱发和两个乌青的眼圈从楼上下来,到前台还刀片。
前台昨天那个会讲中文的女孩已经不在了,换成了一个胖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