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休禅师的声音都有些不稳,恨不得马上就去焚香沐浴,把这些符纸给郑重供起来。

“行啦行啦,崽崽要下山啦!”

喜崽崽拍了拍小手。

她费劲地把那个跟她小身板完全不成比例的大登山包重新甩到背上,小身子被压得晃了一下,但还是倔强地站得直直的。

一休禅师和旁边几个赶来送行的和尚,都眼巴巴地瞅着,想上去帮一把,可又不敢伸手动脚。

这位小祖宗的脾气,他们可清楚得很,瞧着人小,主意却大得很,最不喜别人瞎掺和她的事。

“老祖宗,苏家派来接您的人,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在山脚下等着了。接头暗号是‘天王盖地虎’,您就回他‘宝塔镇河妖’,错不了。”

一休禅师还是不放心,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遍,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晓得啦!一休玄玄玄孙!各位师侄孙……哦不对,是各位徒子徒孙们,再见啦!”

喜崽崽挥了挥她的小胖手,迈开小短腿,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早晨的阳光把她小小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个巨大的背包随着她的脚步一上一下地颠着,瞧着特别有意思。

一直等到喜崽崽的小身影完全消失在山路拐弯的地方,一休禅师才慢慢直起腰。

他脸上那股子恭敬和巴结劲儿一下子就没了,换上了一副沉甸甸的表情。

他身后的几个和尚也都板着脸,不像刚才那么小心翼翼了。

“主持师兄,老祖宗……她真能行吗?山下可不比咱们山上,人心叵测,她才丁点大,万一……”一个身形清瘦的僧人小声开口,话语里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另一个体型稍胖些的僧人也搭腔:“可不是嘛,主持,苏家那摊子事儿可复杂了,咱们这些年也零星听到点风声,恐怕……”

一休禅师长长地吐了口气,瞅着山下翻滚的云海,半晌才开口:“苏家那头,怕是气数将尽,大祸临头,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了。”

“老祖宗……是,瞧着年岁是小了些,可她终究是‘那位’。”

第二章 四岁老祖,专治不服!

“再说,这也是老祖宗自个儿的意思,她老人家心里有数,说不定下山走这一趟,对她也是个历练。”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苦涩。

“再说了,庙里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后山镇妖塔的裂缝,一日比一日扩大,里头镇着的邪祟,眼瞅着就要脱出束缚了。”

“前殿那些梁柱,内里早让白蚁啃得七七八八。前几日一场暴雨,大雄宝殿里头简直成了个水塘,佛祖金身都蒙了厚厚一层尘垢,香客们哪个见了不掉头就走。”

“再没大笔银钱入账,佛像的金身都快要斑驳脱落了!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列位祖师?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瞧着这忘忧寺的香火,断送在咱们这一代手里?”

僧人们听了这话,个个脸上都显出苦涩,不约而同地低声叹气。

平日里拿来敲木鱼念经的手,此刻都攥得紧紧的。

一个年岁略长的僧人按捺不住,开了腔:“想当年,咱们忘忧寺何等鼎盛,如今却……唉!只盼老祖宗此去一切安好,能让苏家那起子不肖子孙早日念起祖宗恩德,好生供奉我等……”

“烤鸡,烤鸭,糖葫芦儿……”

喜崽崽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小脑袋随着脚步一点一点。

山路弯弯绕绕,对旁人来说或许难走,她却迈得稳稳的,身后那个比她人还高出一截的帆布大包,在她背上颠颠簸簸,瞧着毫不费力。

路边开着不知名的小野花,她揪下一朵,歪着小脑袋,费劲地往自己冲天揪上别。

一休玄孙说山下好吃的可多了,她的小肚子早就开始打鼓。

在山上待了“好久好久”,天天青菜豆腐,嘴巴里都快淡出鸟儿了。

也不清楚拐了多少个弯,山路总算变得平坦些,前面露出一截灰白的水泥路面。

路边停着一辆黑得发亮的小汽车,车身擦得能照出人影儿,一看就很贵。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在车边走来走去,手腕上的表盘被他来回看了好几遍,那眉头拧巴得,像是能夹住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蜀黍接崽崽!”

喜崽崽撒开小短腿,哒哒哒地冲了过去。

老王,苏家司机班里的一员。

今天这趟差事,派得他一头雾水去这鸟不拉屎的山脚下,接一位“苏家的老祖宗”。

老祖宗?苏家哪儿来的老祖宗?他开了这些年车,苏家老太爷也不过七十多岁,再往上的,不都早进土了?难不成从哪个山沟里又冒出个老佛爷?还偏偏待在这信号都断断续续的鬼地方?

他越等越不是滋味,琢磨着这所谓的“老祖宗”,十有八九是哪个想攀高枝的骗子,打着幌子来苏家捞好处。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正当老王在脑子里把各路神棍骗术过筛子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头?

老王的眉头更紧了,脸也沉了下来。

“蜀黍,蜀黍!你是来接喜崽崽的吗?”

喜崽崽跑到车前,跑得急了,小胸脯一起一伏,仰着小脸,声音糯糯的,带着点儿甜。

老王垂下眼皮,打量着这个还没到他大腿根的小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