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被?带回宫中后?,只?因当初相认时,连艘代步的小舟都没有,竟与母亲一同游水认父,故而?被?先帝的宠妃提议,赐名“阙无舟” 。

彼时,当朝太子名为“阙矜玉”。

“矜玉”与“无舟”,一个矜贵如玉,寄于?雍正雅贵;一个则是漂泊无依之舟,满是落魄寒酸。

如此不?啻云泥之别的名字,倒像是命数的伏笔,自入宫之初,便注定二人?地位悬殊。

而?小侯爷这时早已时常出入宫中,甚至与皇子们一同读书骑射,可他找的人?却不?是阙无舟而?是当朝太子。

所以他和皇帝算哪门子青梅竹马?顶多?算同一个宫墙内长大罢了。

而?宫中流言蜚语也从未断过,也不?止一次听闻其他皇子刁难、欺辱阙无舟的传闻,甚至有次,他还亲眼看到幼时皇帝落水的狼狈模样。

再后?来,便是三年前那场宫变,如今知道盛元帝落魄样子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洛千俞是没死的那个。

所以皇帝对小侯爷并无半点情谊,更不?会向着?他。

他忏悔了又如何??说的天花乱坠,今日也是免不?了罚的。

洛千俞心中沮丧,有些泄气,眼见着?皇帝眼中流露出催促之色。他想,除非自己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让皇帝也说不?出话,把?李祭酒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可难度太高?,他又不?是那些巧舌如簧的谏官。

等等,道德制高?点?

洛千俞心中微震,敛下眉眼,捏紧了手心。

周遭静得?落针可闻,唯有他略颤的呼吸声隐隐可辨。

小世子先是一言不?发。

良久,仿若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少年,再抬眼时,已然红了眼眶。

睫羽阴翳之下,宛若蒙了层薄薄水雾。

皇帝竟是一愣。

“陛下。”小侯爷的声音也微微发颤,压抑隐忍着?什么,低声道:“您可曾听闻‘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未等皇帝说话,洛千俞便接着?开?口,痛心疾首道:“李祭酒,竟用此诗来影射太子哥哥。”

“……什么?”

“李祭酒醉酒后?口出狂言,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太子哥哥败局已定,空有一腔孤勇,却能力不?足,不?过是负隅顽抗,死有余辜。”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那日臣已然克制,只?是烧了他的胡子。”洛千俞眸中闪过一丝阴戾,深吸了口气,不?懑般颤声道:“对保卫皇城、捐躯赴难的前朝太子如此不?敬,按旧时之例,罪当凌迟处死,枭首其乡,家属迁化外?,方能稍解臣心头之恨,方能告慰先太子在天之灵!”

说罢,头也伏了下去,重重磕上地面。

“望陛下为臣做主?,为先太子做主?!”

此番言真意切,虽然他对前朝太子毫无情谊,可原主?不?同,世人?皆知,小侯爷可是在前太子身侧长大的,那是放在心尖上宝贝的眼珠子。

若想破境,阙矜玉是个绝顶的好借口。

皇帝显然没料到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神色竟有些难以言喻。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了额,捏了捏眉心,极为少见的头疼。

仿佛看见了无数个捋着?胡须、不?怕死也要唾沫星子横飞的老头言官。

良久,才喟叹口气,沉声道:“若你所言属实,朕必定秉持公正,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念及李祭酒为朝廷效力多?年,劳苦功高?,朕法外?开?恩,饶他性命。可他若真犯下如此不?敬之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刻革去官职,严加查办,以儆效尤。你此前烧了他的胡子,出了口恶气,如今可稍解心头之恨了?“

洛千俞见好就收,迅速道:“解了很多?。”

“谢陛下。”

……

小侯爷垂着?眼睛,额头泛了一丝薄红,方才磕头时听着?点响儿,但实在微弱,和他慷慨激昂的讲词比起来,显然如雨点碰石头,蚍蜉比大树,没想到这么快竟开?始见红,倒像是真受了皇帝的罚。

尽管心下漂泊不?落实处,却不?似方才那般稍有风吹草动就惊惶不?安了。洛千俞暗自琢磨着?,如今最?大的难关一过,今夜算不?算是熬出头了?

正当紧绷的神经稍松懈些许,皇帝冷不?丁的下一句话,如同一道炸雷劈在耳边,直接让小侯爷肩膀打了个颤。

“朕听闻,你招了个贴身侍卫。”

洛千俞:“…是。”

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皇帝侧过头,斜睨他一眼,悠悠问道:“怎么,这新侍卫有什么特别之处,朕自问未曾薄待洛家,侯府的人?手不?够你用,难道连个侍卫都凑不?齐?”

洛千俞心头一紧,忙垂首,道:“陛下明鉴,并非如此,侯府人?手充足,只?是臣偶然间见那侍卫身手不?凡,一时起了爱才之心,才将人?招致麾下。”

皇帝忽然冷笑了声:“武艺究竟高?强到什么地步,让你闯进人?家院子,抢也要抢过来?”

他竟然都知道!

洛千俞身形僵在原地,不?自觉握紧手心,指腹发麻。

糟了糟了,这次要怎么圆?

今夜小侯爷罪名太多?,被?皇帝集中清算,雨点般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别说是原主?,就连他也早已应接不?暇,前几个还能勉强蒙混过关,可闻钰这事他却是实打实是的强盗做派,逼着?美人?抱他回府的是他,携侍卫闯进主?角受家中的是他,一纸契约把?人?抢来的也是他,连耍赖找补的余地都没有。

他怎会想不?到?皇帝可是书中戏份最?多?的买股攻,怎么可能不?问闻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