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俞长叹口气?,心中斟酌着,低声道:“……不提也罢,如今已是天人?永隔了。”

没毛病。无论有无喜欢的人?, 自穿书后,直至今日也想不出回去的办法,即便自己有中意之人?,今后大?概直至老死不复相见,可不就是天人?永隔。

没想到,这个?答案似乎没他?想象中稳妥,因为闻钰没放过?他?,在他?转身想溜时,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臂。

小侯爷心头一跳,有些?诧异地望过?去,却听闻钰低声道:“先前在太学学宿,少爷醉了酒,曾??说是将?我认成了旁人?。”

“这个?旁人?,究竟是谁?”

美?人?的声音冷了下去:“是东宫外?殿那柄剑的主人?吗?”

嗯?

太子?

怎的好?端端会提到先太子?

小侯爷心下茫然,刚欲说话,小肥啾却叼了他?背后的一页字帖,飞到了窗外?。洛千俞心头一跳,翻身越过?窗棂,赶在闻钰出手前,将?小胖鸟捉拿归案。

不为别的,留在东宫的字帖皆为原主所写,与他?现在的字迹大?相径庭。闻钰只见过?自己现在的字,若看到了以前的手笔,两厢对比,难免生疑。

昭念认定了自己就是小侯爷,虽然没起疑心,但不代?表闻钰不会。

话题一被打岔,便难以继续,离开东宫时,马车已等?候多时。

这一晚多有波折,所幸有惊无险挨过?。小侯爷较往日睡得早了些?,不多时便沉沉入梦。

这一夜,他?竟做了梦。

梦里,他?竟回到了方才刚光顾不久的东宫,只是不在外?殿和偏殿,而是寝殿之内,今日他?有意不曾踏足的地方。

他?并未,而是在一处桌案前。

桌案上摆了字帖,还有宣纸,笔墨俱全,视线之中,他?正握着笔,而有人?正在他?身侧,垂首,握住自己拿笔的手。

梦里那人?没有面容,他?也低着头,只记得那执笔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衣袖垂落时携着淡淡香气?,笔尖落下,那人?声音也自耳边响起:

“没有想的那般难,是不是?”

那人?的指尖覆于他?手背,带着常年练剑的薄茧,极稳,且暖。

他?似有愠气?,忍不住道:“你护着我写,自然不难,可若离了你,依旧不行。”

那人?似乎怔住,随即低笑出声。

接着,他?听到下一句:

“那便永远不离你,可好??”

……

洛千俞醒了。

窗外?天光未亮,屋内仍笼着一层暗色,少年怔怔地望着床顶薄帐,竟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这是一个?看不清脸的人?教他?书法的梦,不,确切地说,是在教原主。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更像是回忆。

洛千俞下意识抬手,指尖触到自己的眼角湿的。

他?愣住。

他?竟然哭了。

洛千俞心下茫然,他?想,这大?概是受了原主的影响。

刚回过?神,才发觉小狼趴在他?枕边,浅蓝的眸子凑近,舌头正轻轻舔着他?眼角的泪,湿漉漉的鼻尖不时蹭过?他?的皮肤,带着一点痒。

是小狼在舔他?的眼泪。

小侯爷:“……”

小侯爷:“云衫,别舔了。”

洛千俞抬手把小狼推走,眼里仍有空茫,但神色已然清明,忽然想重新洗个?澡,少年嗓音带着点刚醒的哑,嫌弃道:“……脏死了。”

“瞎舔什么?再这样就不准跟我睡。”

幼狼??尾巴甩了甩,被推走了也不生气?,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他?。

终究只是场梦,洛千俞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没过?两日,雷打不动的晨练竟中断了。

不为别的,只因那三年一度的登科宴。

本?是专为新科进士们举办的庆祝宴,洛千俞身列二甲,自然也是其中参宴的进士之一。

早朝时,鸿胪寺官出列唱名,一一报了名次。

陈伯豫果然被点了状元。

虽然自殿试以后,两人?就未碰过?面,但昨日听昭念说,陈伯豫和他的幼弟已经搬出了自己包下的那间客栈,还留了银钱,和一封信。

洛千俞远远瞧见陈伯豫的背影,青色朝服,身姿挺立,状元郎自然都是意气风发的。等?今日下了朝,不久便是白马游街,举城的百姓都?会看到这位名垂青史的才子,正门出宫,何等?殊荣风光。

小侯爷微微抬眸,透过?陈伯豫,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闻钰。

闻钰高中状元那日,白马红袍尚未褪去,闻家一朝事发,锦衣卫奉先帝口谕围抄了闻府,顷刻之间?,金銮殿上春风得意的状元郎,转眼却成了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