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微弱的灯光透过窗纸,在雪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是,我们是迎凤镇的。”男人低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多年来,两个村子虽同饮一江水,却少有往来。
南岸的人说北岸的人心思深沉,北岸的人嘲笑南岸的人家徒四壁。
这种互相轻视的态度,让两村的人都习惯了形同陌路。
现在大雪封山,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山。
江面已经结冰,从迎凤镇走冰面到这里,不过半个小时的路程。
“小雪......”女人试探着叫我,声音哽咽。
我别过脸去,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眼中的泪水。
原来我的亲生父母一直活在离我如此之近的地方!
这十九年来,他们本可以无数次来认我,却始终未曾现身。
“既然从前不要我,现在又为什么要来?”我强忍着哽咽,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
女人听到我的话,顿时泪如雨下,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我,却被我躲开。
“小雪,对不起......”她的声音颤抖着,“妈妈真的知道错了......”
一旁的男人无奈地摇摇头,拉住了想要上前的女人:
“小雪,让爸爸来说吧。这都是我们的错......”
他们告诉我,他们原本是南方人。
男人叫沈浩然,女人叫莫紫兰。
他们年轻时跟着长辈来东北打工,在林业局谋了份差事。
“那是九十年代末,东北开始大规模下岗。”
沈浩然的声音充满苦涩,“我们因为是外地户口,第一批就被裁掉了。”
寒风呼啸,吹得院子里的枯树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我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
“就因为这个,就把刚出生的女儿扔在树林里?”我冷笑一声。
莫紫兰抽泣着解释:“不是的,小雪。你那时突然得了哮喘......”
“当时我们本就有上顿没下顿的,只能… ”
沈浩然补充道,声音里满是悔恨,“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
“当时东北下岗潮,街上到处是要饭的。”
沈浩然继续说,“后来知道顾奶奶收养了你,我们才稍稍安心。她是这一带有名的萨满,我们知道她会治好你的病......”
我转头望向屋内,借着昏暗的灯光,能看到奶奶正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她正在为我熬药。
我的哮喘就是奶奶用传统的萨满医术治好的。
“小雪,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莫紫兰朝我伸出手,“我们现在有钱了,在迎凤镇建了三层小洋楼,在城里也有了套房子。生活环境比在这要强太多,我们会好好补偿你的。”
我转过身后退一步。
“既然早就知道奶奶收养了我,为什么十九年都不来看我?为什么偏偏现在才想起我?”
沈浩然支支吾吾:“是老太太一直阻止我们见你。她说,我们既然抛弃过你,就没资格再要你回去。我们来过好几次,都被她用拐杖打出去了......”
“小雪,你奶奶年纪大了,她照顾不了你多久了。”
沈浩然又说,“和我一起离开这里,我们还能供你读书,送你出国。你要是想奶奶了,随时可以来看她......”
第九章 虚情假意
屋内的草药香更浓了,混合着寒风的气息,让我不由得想起这些年来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些夜晚,她总是坐在我床边,一边喂我喝药,一边给我讲述萨满的故事。
积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进屋来!”奶奶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那对夫妇一听觉得这次有望把我带回去,顿时喜笑颜开,拉着我一起进了屋。
堂屋内,我喝完药,往奶奶屋里走去。
推开门就看见厚厚一叠红色钞票在沈浩然手中摊开,他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目光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屋外寒风呼啸,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落,院子里的老柿子树光秃秃的,只剩下几个干瘪的果实还在枝头摇摇欲坠。
“顾奶奶,这些年辛苦您照顾小雪,这点小意思请您收下。”
沈浩然往前迈了一步,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
奶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佝偻的身子往后退了半步,仿佛那叠钞票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把你的钱收起来!”
“顾奶奶,您想想小雪,她都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还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这身上的棉袄,我看都快褪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