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电脑敲击起来太吵,元烨愁眉:“能不能小声点。”
她答应一声。
过了一会儿,空气中又传来另一种声音,唰唰唰,唰唰唰。
山林里蚊虫厉害,祝融融脸上被咬了好几排红疙瘩。她皱着眉,一手捂肚子,另一只手在皮肤上刨得呼呼作响,元烨忍无可忍,问:“又做什么?”
“肚子痛,蚊子多,”她使劲抓了两下,“蚊子怎么不咬你?”
她姨妈来了,小腹隐隐作痛,蚊虫一多,更让人烦躁。元烨的话倒提醒了她。
祝融融噔噔噔跑下楼,不大一会儿,又跑上来,手里绞着向文珺借来的灭蚊器的线:“怎么把我妈给的灭蚊片给忘了!”说完,蹲地上拆0.03的包装。
元烨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你确定要现在使用?”
但来不及了,唰一声,包装袋撕开。
“……”那货蹲地上,背对着人,良久。没声响,也不动弹。
差不多过了好几分钟,她干巴巴的“哈哈”两声,自我解嘲的说:“怎么是这玩意儿”然后起身默默走向垃圾桶,再去卫生间认真洗了手,最后若无其事的坐回电脑前。
元烨扫她一眼,她背对着他,单手撑腮,耳廓红得像落山的红日。后来文珺上来打扫房间,倒垃圾时,神情略激动。
第二天早上,元烨正在穿戴,祝融融闭着眼睛装作未醒,耳边的实木床头柜发出轻磕物体的声响。等关门声响起,脚步渐远,她才坐起身来。
那床头柜上放了一台包装尚未拆开的苹果笔记本电脑,旁边一杯白开水,伸手一摸,水杯滚烫。
祝融融出了会儿神,一口气喝掉大半,水温正好。且一连几天早上,床头柜上都出现这样一杯热水。
中午的时候,木匠上山来,将风月冢每一扇门窗都安装上了防蚊纱窗。
有了四年前的经历,祝融融在月中旬是不会靠近卫生间的浴缸水池的。尽管知道是储水池放水的震动,她心里仍是发怵。
那段时间,她一连几天通宵达旦的写论文,终于在某天夜里十二点大功告成,人也轻松起来,趁屋内没人,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
正在浴缸里闭目养神,突然感觉不对,那熟悉的震动感又出现了!
原本平静的水面,水纹荡漾,像是有一柄铁锤,在水底轻轻敲击,诡异的涟漪从中间徐徐散开。
祝融融抬头一看,窗外圆月青白,挂在树梢之端。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相信这只是自然现象。
又过了一阵,涟漪未平,祝融融无意间往墙面看去,顿时吓得背上发毛:刚才还洁净无垢的巨大的镜子,竟逐渐显现出一个歪斜仓促、但清晰可辨的笔画,祝融融定睛一看,清清楚楚一个字------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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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jinjiang
镜面逐渐显现出一个逃字,她左右巡视,确定无人来过。但那字又是如何自动拼写?
山风阴冷,从百叶窗狭窄的入口快速窜进,哗哗作响。
祝融融呆滞半晌,只觉得背脊发麻。回神后迅速从水里出来,来不及穿戴文胸,匆匆套上体恤,裤子还没提上,头顶的灯“啪”一声熄灭!她惊得几欲脱口而呼。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由于风月冢是山顶别墅,停电是不可避免之事,但电机房有五台巨大的发电机备用,一般来说,就算停电,也不可能超过三分钟。
凭着记忆,祝融融一路摸索出浴室,磕磕绊绊,几番碰撞,终于走上露台。探头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连路灯都熄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不止风月冢一片黑暗,仿佛整座山都沉进阿鼻地狱之中。
她一步步挪进屋内,终于在沙发上摸索到挎包,拉开拉链才想起手机落在元烨车上。她咬咬牙,给自己打气,再次摸到露台上。
这时视线适应了黑暗,加之圆月从云中露出。月辉洒下,勉强得以看见近处树影丛丛,远处碧湖粼粼。
又等了十来分钟,依旧没有来电。祝融融忍不住喊了几声:“有人在吗?王婶!文珺!”但除了狗棚传来苍狼低沉的叫唤声,再无其他杂响。
尽管风月冢里的人都是哑者,但停电这么久,总该有手电亮起。没有,连一盏火把,一个烟头都没有。
祝融融蜷缩在露台边上,被无边的黑暗吞没,她牙齿打颤,心里念着曾经从没信过的神佛耶稣。
就在这时,那辆车从风月冢大门驶进,两束笔直的车前灯,就像射进枯井的日光,带着强烈的希望,所照之地,春芽蓬勃。
是元烨的车!他回来了!祝融融忽的站起身来,内心克制不住的欢喜。
四年同床,他未碰她一个手指。
每回接她回风月冢之人,若是顾小飞,他定坐在车内,听歌抽烟,悠哉乐哉。只有元烨,定会走出车外,她远远看去,就知道那人在等自己。四年来,他虽态度冷漠,话语不多,但他倚车而待的高大身影,已成她每回从窗户探头而下时,最熟悉的风景。
时光如水,不知起始何时,他在她心中已从一个恶魔,变成一个可信可依之人。
脚步声一步步踏在木板,沉重而缓慢,沿阶而上。祝融融飞快的往门口走去,不小心撞上茶几一角,她咬唇抱着膝盖缓了缓,继续急切前行。终于在元烨的脚步声停在门口的霎那打开门。黑暗中,谁都没看见她脸上的欣喜,包括她自己。
那高大的身影,顶门伫立,披洒月辉,背光而站。此刻给他一把弓箭,他便是能毁天灭地的司掌之神阿波罗。
“你终于回来了!”她说。话一喊出口,毫不遮掩的期待让她自觉不太矜持,她加了一句,“停电了!”
黑暗中,他一动不动,似乎在看她。过了会儿,他轻轻关上房门,上锁。
她退后一些,让他进来。他却一步步向她逼近,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他站在离她半米的距离,就不再移动,像一个发热源,没有肌肤相碰,她却感到灼皮灼心。
祝融融咽了咽口水,又退后几步,问:“喝水吗?”
他的头动了动。
祝融融的眼睛在黑暗中视物能力较常人弱,她回头去接水,又一下撞上桌角,与刚才为同一只膝盖,她蹲下去,痛得叫出声来。
一只陌生的手掌附上膝盖,宽大,滚烫,指腹微动,像几不可察的摩挲。她立即不痛,又或者忘记了疼痛。隔着长裤,她都能感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像他每日清晨放在床边的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