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通知我。”
“必须的啊!倒是你,小卷毛,早知道你长大了能嫁入豪门,哥们当年该好好巴结你的!”
她笑。
“唉,你这么淑女就没意思啦!换了当年你早一个扫堂腿过来了!我还是喜欢你生机勃勃的样子!”
“你就是欠!待会儿自有人收拾你!”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到处都是,她扎了个马尾,“万水对你好吗?”
“谈不上好不好,但这些年她跟着我没少吃苦,分分合合,始终还在一起。哪怕最开始只是在他乡找个依偎,现在都成习惯,戒不掉了。”说到这里他觉得矫情,爆了句粗。
两人都笑起来。经过小烟摊,大楚从牛仔裤里摸钱买烟,卖烟大爷卷着舌头一五一十的数钱,大楚从没插电的冰柜里拿了一瓶可乐,想了想换成速溶奶茶,找大爷借了开水,顿时奶香四溢。
末班车爆满,大楚从后门挤上去,艰难的回头说快回吧,外边冷。
车再看不见。她站在人潮中,霓虹斑斓,白雪皑皑,手中的奶茶热气腾升,晕染她的视线。
雪夜里,情侣成双成对,耳鬓厮磨。她戴着钻戒,形单影只。
往回走了一会儿,眼前的路越来越偏僻。她问路人,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来到了会所的后门。
难以想象富丽气派的高档娱乐会所,它的背部充斥着垃圾桶,馊水和野猫。就像人性,总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头上电线纵横,吊着两只瓦数不高的灯泡。身后方两名少年粗口连篇拉拉扯扯,祝融融低下头快走几步。
一团黑影蹲在前面墙角,红点忽明忽暗,快烧到指尖。祝融融匆匆瞥了一眼,觉得眼熟,停下脚,再看了一眼。是许宁。
许宁也看到了她,站起身来,捻熄手上的烟,将烟蒂弹进对面的垃圾桶里。
祝融融踌躇,不知该走该留,连呼吸都磕磕绊绊。他也没说话,尴尬的气氛终于在祝融融的喷嚏声中缓和下来。
“你出来做什么?”许宁说。
“送大楚去车站。”
“你弟弟该有好几岁了吧。”
“嗯,三岁半了。我听小区的人说,你又把你家那房子买回去了,是吗?”
他也不隐瞒:“是。”
一股复杂的情绪直往上涌,窜进鼻腔,酸酸涩涩。
他突然问:“这么早便要结婚?”
“……”
“大学有挂科吗?”见她沉默,他换了话题,但明显属于没话找话一类。
“没有。”
“学习上有困难吗?”
“基本没有,高中底子打得牢。”
他笑起来:“你还有底子呢?”
她一身所学都是他教的,她想起他兢兢业业教她的画面,望天,无星无月,她使劲眨了眨眼。
那感觉,就好像路上偶遇小学老师,两人除了学习似乎再没别的好说。他仍是问:“钢琴考级了吗?”
“没练了。”
“其实教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这方面真没天赋。”
祝融融终于笑了:“就你有天赋?你还在坚持吗?”
许宁靠着墙蹲下,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一口,这才说:“没了。”他跟前烟雾缭绕,她突然注意到他夹烟的手,少了小指。断指处由于当年处理草率,愈合后依然狰狞骇人。
她看他的手指,他的目光也放在她握紧的拳头上,那儿有颗光芒刺眼的东西,曾经沾染着一位老人的鲜血。他呼出一口烟,看似毫不经意:“就这么嫁了,不后悔?”
这样的话题她是不会回答的,果然,她用脚尖碾着石子,又沉默。
一只硕大的耗子,从角落窜出来,像没长眼睛,猛的撞上祝融融的脚。出于本能,她吓得跳了起来。许宁下意识将她环住。
他的靠近比耗子还让她惊魂不定,宽大的手在她手臂之上顿了顿,便松开了。
清冽的雪风里,混合着他身上的气息,烟酒之外,还有特属于他的味道。
她想起七年之前,她坐在他身边学琴。他身上的气味那么好闻。他转头问她,学会了吗。她反问他,你家用的什么洗衣米分,我让我妈也去买。
不过几年,物是人非。他之于她,触手可及,又相隔天涯。
“你进去,这是风口。”许宁将风衣拢了拢,又伸手去摸烟。烟盒皱巴巴,他将仅剩的一根抖出来,打火机“哧”的一声,火光跳跃,照在他平静的脸上。
祝融融想来想去,说了句:“抽烟不好。”
许宁将烟盒丢进垃圾桶,靠在墙上,闭着眼,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祝融融又站了一会儿,便说:“我进去了。”说完就走。刚迈出两步绊到突兀的石块,打了个踉跄,小声叫一下。
“慢点,当心脚下。”
“哦。”
他抬头看一眼,对方果然走得极慢。
那一段路,灯泡坏了,无星无月,视线不明。地面坑坑洼洼,满是积水。她眼睛夜间视物能力不佳,扶着墙,小心往前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