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巷子里最近搬过来一户人家, 一个寡母带着一个读书的儿子。

大历时, 官员中, 十之八九是贵族子弟,一个府城的前十名寒门才有机会去京城参加考试迈入官场。

如今朝廷改了选官制度,增加了寒门入仕的名额,不管是寒门还是世家, 一律可以通过层层考试来入仕。选拔为官的人, 十之八九是寒门, 这一点正好跟大历相反。

寒门读书人的春天来了。

赵氏的儿子去岁参加了考试, 正好是第十一名,没能入仕。如今新帝更换了选官制度,一个府城的前一百都有机会入京复试,她儿子考中的可能性就大了。于是,她带着儿子来到镇上,儿子读书,她找些活儿干。

因与木府,也就是云遥和言森的府邸离得近,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起来。

云遥对这个见了她就要脸红的书生极有好感。

这书生长得好看不说,性子也温和,待人非常和善。虽是个读书人,却也不会死读书,平日里帮人写写信亦或者抄些书赚钱。

看着书生单薄的身子,每次书生来买面条时,她都要多给他舀半勺肉酱。

童木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妇人,心砰砰直跳。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般好看的姑娘。这姑娘说话也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像是仙女下凡一般。

“好了。”云遥见童书生正盯着她发呆,提醒了一句。

童木这才发现云遥已经把面给他盛好了,察觉自己盯着云遥看了许久,顿时脸一红。

“啊,好,多谢木姑娘。”童木结结巴巴说道。

不远处的门缝里藏着两双眼睛。言森站在门里,怀中抱着娃娃,透过门缝,看着外面情形。

“看到了么,这就是你娘想给你找的后爹!你可看清楚了,是你娘自己找的,不是我撺掇的。冤有头债有主,将来你可别怪在我的头上。好不好?”

宁儿丝毫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言森正跟他玩儿,咿咿呀呀冲着他笑。见言森不理他,一巴掌打在了言森的脸上。

言森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眼神收了回来,瞪了一眼怀中的孩子。只是,一想到这娃娃将来的命数,就顿时不敢气了。

他憋屈地说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应该打外面那个野男人!再不行,也该怪你娘才是,跟我有何关系?”

宁儿不明白言森说了什么,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儿,哈哈笑着,使劲儿拍了拍巴掌。

言森更气了。只可惜自己身份低微,敢怒不敢言。

“行吧,都怪我,你高兴就好。”

见言森这般神态,宁儿越发开心了。

童木回家后,先把一份面递给了母亲赵氏,然后把另一份放在了自己面前。

赵氏看着桌子上的面,再看儿子微红的脸,顿时明白了什么。她提醒儿子:“那妇人虽在外面摆摊,但从她兄妹二人的相貌和言谈举止不难看出祖上应是富贵过的。”

童家从前也富贵过,可惜经过几次灾祸财没了,家也散了。赵氏能看出来云遥的身份不差,她觉得这样的女人即便是有过男人,还生了娃,也未必能看得上他们这样的人家。毕竟如今儿子一没功名,二没本事。

童木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明年定能中的。”

赵氏看了儿子一眼,道:“若你明年中了,也未必能看得上她。”

童木皱了皱眉。

赵氏直言道:“你们不合适,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心思吧。”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即便是再柔弱的女人如今也得坚强起来了。赵氏便是如此。她也看透了人情的冷暖。

云遥这样的女子长得太好看了,她性子也好,男人多半都喜欢这样的女子,但她不是一般男人能驾驭的。

毕竟,来了这里这么久,从未见过有地痞流氓敢去她摊位上惹事。

听说他们兄妹二人是从外地来的。地头蛇多半喜欢欺生,尤其像木家这种财大气粗的,是别人要宰的对象。况且云遥长得好看,比一般人更不安全些。

可他们兄妹二人却一直活得安稳,从没人敢上门找事。

这便足以说明一切。

木家,不简单。

童木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面。心中却在想,若是他一朝中了,定要娶云遥为妻。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几日,言森去山上修行了,云遥带着儿子坐着马车去了田间。这是她去年买下的百亩良田,今年终于长出来了粮食。

前后两世她都给顾父搜集了不少关于种田的书籍,也懂了不少种田知识。不仅自家地里收成好,还能指点指点旁人。

能出来玩儿,宁儿自然是开心的。他虽然不会跑,也不会说话,但丝毫不影响他的表达。他咿咿呀呀指着外面的景象,跟云遥说着什么。

云遥一脸温柔地看着他,点点头给他回应。

得到母亲的回应,宁儿越发开心了,兴奋地跳着玩儿。

今年地里收成好,云遥心里很是满足。她如今不用靠任何人,她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和儿子了。

一行人去地里看了看,又去山上转了一圈,等到下来时天色已暗,云遥便没有回去,而是留在了庄子上。

第二日醒来后,云遥睁开眼怔怔地看向床顶,一脸复杂的神情。

离京已经一年多了,她一直刻意不去想有关韩彦逍的一切,就连做梦也逼着自己不去做。可就在昨晚,她竟然梦到韩彦逍了。

而且,感觉他似乎就在身侧。

她瞥了一眼外面的床位,是空的,抬手摸了摸,一片冰凉。

云遥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想多了,昨晚她的确是做了一个梦,关于韩彦逍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