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和安阳懂事得紧。初见魏一,以为魏一是苏释的女人;现下再见魏一,人摇身一变却成了邹将君的未婚妻。这期间有如何的阴差阳错,他二人也不问,丝毫不因魏一变幻莫测的身份就对她另眼相看,只当魏一生就是那邹将君的女人。如此的乖觉,如此的不八卦,让魏一少了些尴尬,多了些惭愧。心里对他们很感激。
刚入得深山,紧走几步,顿觉逼人暑气、刺眼阳光、喧嚣市井、凌乱红尘通通被屏蔽在林子外。只剩得清爽、清新,还有一丝捉摸不清大致与风月有关的东西。
刚开始大家伙儿都是精力旺盛的,几个男人如脱缰野马,撒着欢跑在前面。
婷婷最是娇气,刚走了几步,双手叉腰娇喘不止,哼哼唧唧的问有没有缆车直通山顶。茹茹边走边磕瓜子,磕完又到处找水喝,喝完就厚颜无耻的吆喝大部队等她片刻,她便神态自若的去阴深昏暗处浇灌植物,是以,后来下山途中,新生许多面目狰狞的毒菇。月月已经下地行走了,纬却一直没离开她的左右。月月今天格外媚态横生,以碎步迈脚,突被树藤扳得一个踉跄,纬帅伸手上前,月月娇谢,纬帅莞尔,顿时天雷勾地火。
邹将君走在最前面,他看似自若,实则密切关注着身后的魏丫头的一举一动。若脚下发现障碍,必先除之。魏一最是安静,默默的跟部队,不矫情不做作,累了就几个深呼吸,将外套脱掉,鼻尖还是浸出细汗。牛仔裤配着普通的紧身白T恤,被曲线姣好的魏一穿着,尽显青春无敌。
起先半小时里还很是新鲜,一行人说说笑笑,倒不真觉得疲乏。婷婷最先破了规矩,深吸一口气,然后嚷嚷出:“累啊!”
一个斗大的“累”字灌输进大家脑子里,大大助长了四肢的酸紧。再走了一小时候后,山路更是陡峭起来,似有路若无路,植物茂盛处还需自己现铺路。抬头望去,山顶依旧没入云端,高不可触。似永无处头之日了。
华容三代单传,被养得细皮嫩肉,很是娇贵,哪经历过这般磨难。本是安排五一去伯尔尼度假的,被纬以“绿色低碳环保有氧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等诸多好处骗了来,这时大呼上当,当面质问邹将君:“你到底是叫我们来干什么的!”
邹将君是个实诚之人,邹将君处变不惊,淡淡答道:“背装备。”
再咬牙走了十来分钟,已经没人有力气说话了。大家纷纷在脑海里幻想,若是没来登山,现在自己却在哪处逍遥。邹将君读书时就酷爱登山,世界明川征服了不少,这座山他几岁时就跟父亲来过,对他来说好比小丘。大家鼻歪口斜的问邹向导,还有多久。邹将君刚开始一言不发,后来到大家都自忖已经快见到曙光时,冒出一句:“离扎营处已经走了五分之一了。”
众人听闻,皆迎风流泪。
婷婷大嚎一声,一屁股坐在布满青苔的巨石上,鬼哭狼嚎吵着要回家。大家被她吵得军心溃散,只觉日月无光,很是哀愁。
邹将君见魏一也有了乏意,便准许原地休息三十分钟。
婷婷茹茹“嗷”了一声,呈大字型摆在地上。
月月和纬坐在地上,腻腻歪歪。
人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都会降低,月月和纬都很纵容自己智商降低,一不留神直接降回了原始时代。两人在那儿作猕猴儿状,相互抓虱挠痒,起腻到一块儿,你蹭蹭我,我刨刨你,挠得若无旁人不亦乐乎。
魏一拿出柠檬水,轻抿一口。邹将君还惦记着魏一制饮料的手艺,携笑前来讨要,被华容抢了个先。华容捧着瓶子一通牛饮,然后抹袖擦嘴,把还剩不少的瓶子递给邹将君喝。邹将君面无表情的将瓶子扔进了垃圾袋,从牙缝里挤出“继续走”仨字。然后率先步履矫健的走在前面。
魏一有晨跑的习惯,所以还勉强吃得消,站起来跟在邹将君身后。接着是月月,跟着是纬……浩浩荡荡的长征之途又拉开了序幕,华容开罪了邹将君还傻愣愣的不知缘由,拂袖问天:“在下委实不知,小憩还不到三分之一柱香,便再次启程,这是何以?机械尚且需要歇息,何况人乎!”
大家被这半文半白的哀鸣震得抖了三抖,顿觉精神不少。
茹茹向婷婷凑靠过去:“刚才在车上我就一直想问没好意思问……那啥,孔乙己是谁?”
此话一出,大家都十分震惊,盯了茹茹一眼。
婷婷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猛戳她的额头:“你这倒霉孩子!还好你还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懂得偷偷问我!丢人现眼的东西!叫你平时多读点书,丰富下你的人生,陶冶下你的情操,现在知道孤陋寡闻了吧?”
茹茹被教训得很是惭愧,一声不吭,缩着短脖,唯唯诺诺抬不起头来。
婷婷口齿伶俐,吐字清爽,婷婷说:“孔乙己都不知道,语文考鸭蛋的吧?孔乙己还有个笔名,他笔名相当响亮,叫孔子,孔子你总该听过的吧?”
华容自持定力与修为皆是不凡,此时也顿感天雷轰顶招架不住,嘴角抽搐,泪流满面,对这奇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寝室三姐妹个个都是鹤立鸡群的奇葩,月月身为老大,更是个中翘楚。
月月是将“未雨绸缪”和“有备无患”理解得最深刻的人
月月的父母工人出身,刚过小康,却不忘“节约”乃中华美德,打小灌输给儿女要饮水思源饱汉不忘饿时饥、饮水不忘挖井人的革命思想。月月节约出了精,忧患意识忒重,存留心忒重。存钱,存粮食,水果先吃烂的,好的放烂了再吃。
此刻她又研究出一种储存体力的登山办法,先咬牙快跑一段,跑到前边去,摆了一脸悠哉相,坐下,等大家赶到后,已经休息稳妥,再轻轻松松又跑向前……如此反复。
吭哧吭哧跑了两趟,月月瘫在地上腿都抬不起来,由纬背了走。
吵吵嚷嚷晃晃悠悠,磕磕碰碰哼哼唧唧,总算在下午六点时分到了半山腰上的小平坝。大家习惯了弯腰驼背的攀爬,到了平地直立行走时反而不适。茹茹和婷婷一沾平地就赖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不肯起身。
邹将君说要赶在太阳落山前搭好棚,升起篝火。自个儿却是不动,抱拳站一边,指挥其余三个雄性苦力,搭起四个帐篷。
五月初的山间,乍暖还寒,很难将息。魏一出了汗,停下来凉风一吹,竟有些受凉,呼哧呼哧的吸着鼻子。邹将君又在三个男人瞠目结舌下,一派自然的拿出纸巾,亲手帮魏一擦拭鼻涕。安阳嘹亮而暧昧的吹了声口哨,吹得魏一害臊不已。
大家平日里鲜少接触锅碗瓢盆,这时也是新鲜,一个个磨拳擦掌,磨刀霍霍向火腿。魏一也分到一份清闲差事,捡柴火。小身板灵动活泼,吭哧吭哧来来回回跑得很欢。不一小心被带刺的枯枝藤蔓扎破了手指,正盯着那颗珍珠般大小的血珠发愣时,邹将君从天而降,捉了她的嫩手当大家的面,放嘴里一阵吮吸。魏一大窘,嗔怪道:“你又做什么!”却是小女儿娇态毕露。
邹将君刚开始并无他念,此时见魏一双腮酡红,垂首敛目,一双清眸水光潋滟,心中一荡,神态自若的说了句:“可能有毒!”又附身向那根晶莹小巧的手指吸去,滑腻的舌头却带了些勾勒舔舐之类不纯洁的举动。魏一恼得面红耳赤,却是挣不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瞪他。邹将君抬首携笑,眉眼风流的回看了她一眼,一不留神,魏一竟被那荡得越发深邃的笑纹触得恍惚好一片刻,看他的眼神情不自禁也就从善如流起来。
纬在一边冷眼旁观,瞅着一到平地就跟姐妹耳鬓厮磨不再搭理自己的月月,心里很不平衡。此时挖空心思筹计一番,依葫芦画瓢,就近抓起身边一根粗壮的尖刺,在食指指腹上长长划了一道。
却不想,要自残给旁人看,乃是一项精细活,需得拿捏好一个分寸,浅一寸嫌娇气,深一寸嫌血腥。咱纬少果然是纯爷们,毛毛躁躁粗枝大叶,忒不知轻重,很是掌握不好力道。那狠狠一划之后,顿时血流如注。纬望着血流不止的食指,心满意足,将手指铺展到月月眼前,作愁眉苦脸状:“哎呀,不小心划伤了,怎么办?”然后想到月月温柔的小口,心下一阵乱激荡。
月月本就是一惊一乍之人,此时见心上人受创,大为震惊,颤了喉咙尖叫一声,便是一跳而起。
月月花容失色的强烈反应让纬很是满意,邪恶的手往她面前又探了探。
只见月月如无头苍蝇,打着转四处找打火机和纸。打火机是有了,纸张在这深山老林却是罕物。最后顺藤摸瓜从垃圾袋里摸出那张魏一擦了鼻涕的纸巾。纬目瞪口呆的看着月月将那纸巾点燃,又将还没来得及湮灭的飞灰尽数抹在自己受伤的食指上,最后往那黑糊糊一团的伤口拍了拍,得意洋洋:“我家祖传的秘诀!怎么样!立马就止血了吧!”
纬的小心脏默默抖了一抖,面上只得拍手称绝。邹将君走过来,抚了下颌,若有所思:“唔……原来小白痴的鼻涕还有止血的功效!”
纬顿时泪流满面。
邹将君准备的登山装备确实周到,食物也充足。他变戏法似的从一个个背包里拿出各色事物。有香肠,火腿,青蔬,果汁,猪牛肉,最后还有一瓶五粮液。肉是生的,魏一疑惑:“生肉怎么吃啊?”邹不答,只举止优雅的从另一个登山包里缓缓取出几斤钢碳,油盐酱醋,还有一个大烤架。几个女生目瞪口呆,望着这些少说三、四十斤的东西,问道:“刚才这个包谁背的?”
邹将君从容不迫的指了指华容。
华容又一阵呼呼哀哉,几欲绝倒。
柴堆得差不多了,生火却是个难题。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在生火一事上都属废柴级别,强大如邹将君也不能幸免。火点上又灭,灭了再点,好不容易侥幸攒动了几颗火苗,大家的信心刚被点燃,一阵阴风扑面,火苗再次夭折。最后邹将君泰然自若的倒了小半瓶五粮液,大火才熊熊沸腾起来,并再没有夭折。
山里阴冷,魏一本已将外套披上了,这时大火一烤,又热得脱了下去。邹将君直勾勾的盯着她妙曼的身子,顿觉火里飘出的浓郁的酒香也抵挡不住魏一清幽的少女体香。一阵心猿意马,就凑到魏一身边:“今晚和我睡。”
魏一没料到他又来纠结这个问题,小嘴一撇,“不要。”
邹将君说话行事向来磊落,即便是此类闺房密语,也绝不会耳语,声音不大,却刚好飘进每一个人的耳里。大家纷纷侧目,看着这两个人。女人发挥想象,男人发散淫念。
魏一被大家看得很不好意思,只管默默的低头添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