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母见前台年轻,根本不理睬,依旧坐在大堂正门口,顺便时不时的对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照一照自己的仪容。
前台小姐见状,也颇震惊,丝毫不敢耽误,脸忙通知了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是个中年男子,很快携了几人赶过来,见小七母着架势,倒吸一口冷气,忙上前拉老妪的衣袖,嘴上劝道:“大妈,您这是干嘛呢!先起来去休息区坐着,有话好好说呀!”
小七母见一个颇威严的中年男子领了众人来,将他上下打量,见其长得干干净净,衣着打扮严谨不苟,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的嚷:“你是不是领导!你是不是领导?领导哇,您是不知道哇,你们公司的邹将君,他忒不是个人哇!他把我闺女肚子搞大了,现在躲起来不见人影了!领导,你可得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做主!孩子她爹走得早,她下面还有个弟弟要读书……这日子可怎么过哟!领导,你可别护短,将那挨千刀的邹将君揪出来,好好批评批评!给我女儿一个说法呀!”
大堂经理吓得脸色惨白,暗忖谁能把老虎屁股上拔毛的本事练就得如此神通,敢去揪邹将君出来批评。
但见老妪坐在地上,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满是期待,似见到了包青天。于是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道:“老人家,您是不是搞错了?您说的人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是我们大家的领导,就是我也不敢直呼他的全名。现在他真的不在公司,您看这样好不好,您先回去,邹董事长回来了,我亲自去向他请示。”
老妪听得懵懵懂懂,瞪着眼将此话在肚子里过了一番。
众人见老妪总算安静下来,都松了口气。岂料下一秒,老妪冷不丁往冰冷的大理石上一仰,竟直挺挺躺在地上,双腿乱蹬:“哎呀!不活了!大城市里官官相护!官官相护啊!当官的欺负我们乡下孤儿寡母,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青天大老爷!你们!”老妪猛的瞪了大堂经理,咬牙说道,“今天不交出邹将君,我就上□告你们去!我要让毛|主席给个说法,我闺女肚子里头的孩子,到底该姓啥!”
毛|主席要知道自己仙逝几十年后,还有民众心心念念着要找自己,大概也会欣慰不已。
众人第一次见到如此蛮不讲理的老妪,都感到束手无策。只得望向老妪身边的小七,见她亭亭玉立,显是个明事理的人。于是大堂经理只得上前求助于小七:“小姐,你看你母亲,这……叫公司客户见了,这这……快将你母亲扶起来吧!邹董今天真的不在,我们也只是替别人打工的,请别让我们为难了。”
小七顿时尴尬万分,却拗不过母亲,怯怯的蹲□,带着哭腔说道:“妈,我们回去吧!叫人看笑话了!”
老妪浑浊的双眼一瞪,竟也有几分威严,厉声道:“不给个说法,除非抬了老太婆的尸身出去!”
一句话说得阴森森,瘆人得很。
大堂经理无奈,只得给邹将君的秘书小张去电话,得到的回应,竟是邹将君冰冷的口谕,就三个字“看着办。”
大堂经理将这三字细细斟酌半晌,也摸不透董事长的意思。是该公还是私,软得还是硬得……皆摸不准。又见小七长得眉目如画,确实有几分姿色。邹董为人风流是众所周知,与小七有几次露水因缘也不是没有可能。经理瞅了瞅小七平坦的小腹,没准那儿已有罗太宗的小太子了,若是怠慢了纰漏了,自己也担不起那责任。
如此思索一番后,连忙笑着上前去搀扶老妪:“老人家,老人家!您先别急,要不我给您安排个房间,您和令嫒先休息休息,您折腾得,令嫒有了身孕,身子娇贵,那可不能跟着您一同折腾!先去房间里,喝点热果珍,吃些东西。您看好不好?”
小七母听着这话尽管顺耳,却有诓哄的嫌疑,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缓声说道:“是不是想将老太婆骗了出去,你们好关上大门?就不让老太婆进了?”
大堂经理吓得直摆手:“我可没有关上大门的权力!”
老妪思索片刻,自行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大堂休息区的沙发走去,嘴里仍旧大声说道:“房间就不用了。我们就坐这儿等着!那啥,你刚才说的热果……果子啥……给我们来点,再来两碗鸡蛋炒饭,多放大葱啊!早上走得急,现在还真饿了。”
“对不起,这里不可以吃东西……”前台就要上前解释。被大堂经理拦了下来,偷偷对她摆手。然后经理转过身,笑容可掬对小七母说,“好,您先稍等。”
不过多会儿,整个公司大堂都是油炒大葱味。
等不到邹将君,老妪带着女儿,果然在这里住下了。虽说二人时常遭人白眼,但好吃好喝供着,啥事不用做,暖气呼呼带着香,真皮沙发躺着也舒坦,就连厕所都金碧辉煌,洒得喷香。老妪住得还挺悠哉。
过了两天两夜,终于等到了邹将君。
邹将君绝不是怕了她俩,便故意躲着,他那两天实在很忙,抽不开身。
第三天邹将君大步走进公司时,早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他带着小张直径就要往电梯走。
老妪眼尖,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气势磅礴走进来,定眼一看,不是邹将君是谁。她从沙发上一蹭而起,杵了拐杖就追上前,死死拽住邹将君的衣袖,扯开嗓门嚎道:“好你个姓邹的!总算让我老太婆逮着了!你躲啊,有本事你再躲啊!”
邹将君浓眉大皱,没想到小七母女会还在这里。他转身冷声问大堂经理:“这是怎么回事?”
大堂经理期期艾艾,将老妪在此等候两天的事模糊说了。
小七母憋屈了好几天的话,终于得以见天日,一时激动,堆在喉咙里打转:“好你个姓邹的!嗯!好你个姓邹的!可算逮到你了……”
邹将君拍了拍被老妪抓扯出痕迹的西装,面无表情的对经理说:“带她们到我办公室去。”便率先走在前面。
老妪追在身后,嘴里叨念着:“也好也好!找个僻静的地方,咱们说个清楚!家丑不可外扬嘛,老太婆也还知道这个理儿。只要你说清楚这婚啥时候办,一切都好说,老太婆本就是个讲道理的人,你跟我讲道理,我也跟你和和气气……”
邹将君回身瞪了她一眼,厉声喝道:“住嘴!”
老妪本是息事宁人皆大欢喜的一番话,却被邹将君冷言冷语堵了回来,当即怒火冲天,就要撒泼,小七拉住她,说:“妈,这儿人多,你给邹大哥留些面子!”
老妪心中琢磨,邹将君是这些人的领导,又是自己将来的女婿,自是不能折了面子。于是将那口怨气生生咽了回去,在电梯里倒是安分。
到了办公室,邹将君将众人遣了出去,只留自己和小七母女三人。
豪华气派的办公室震得小七母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她东摸西瞅,暗忖自己这个女婿也忒有钱了点。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此番目的时,邹将君已经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前,冷眼瞧着自己。
邹将君翻开一本文件,低下头看起来,嘴上随意的说:“你们开个价吧。”
老妪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开什么价?”
邹将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语气相当不耐:“你们也闹了几天了,爽快点。快点开个价,将孩子打掉。我邹将君也不是不负责的人。拿了钱带小七回老家去,从此不准再踏进B市一步。”
老妪六十开外,又一身的病,脑筋自是转得慢了些,将邹将君的话在肚子里回味好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敢情他将女儿肚子搞大了,却不准备与女儿结婚,妄想打发几个臭钱,就让女儿打掉孩子息事宁人!?
老妪气得发抖,用拐杖指着邹将君,厉声道:“姓邹的,你……你忒不是个人哇!我女儿清清白白的身子,如今怀了你的种,你以为给几个臭钱就打发了?你们这些有钱人,无耻!呸!”说到最后,她愤怒的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邹将君站了起来,神色颇为傲慢,撑着桌沿,居高临下盯着小七母:“你们在这里守了两天,不就是想讹钱吗?要多少尽管开口,别抹不开情面,我相信,你们开的价还不至于让姓邹的为难。”
“你……你……”老妪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小七吓得直哭,扑上去替母亲顺气,口里喊:“妈妈,算了!我们走吧!”
老妪回身一耳光,啪一声使劲打在女儿白净的脸上。小七踉跄几步,脸上顿时出现四根指印。
老妪厉声训斥:“我真没你这么个女儿!女孩儿家的清白,是钱能买得了的?那会断送你一辈子的幸福!你一个好好的闺女,人还没嫁,肚子先大了起来,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家?要钱有啥用!”老妪转身盯着邹将君,恶狠狠的道:“你究竟娶不娶我女儿?”
邹将君正埋头填写支票,写好后,抬了头,将手头的纸张往桌前一丢,淡淡的说:“这是五百万。我马上安排医院,让小七住进去,孩子一定得打掉。”
“你……你……你这个恶棍!”老妪说着,突然扑上前,举起手中的拐杖就向邹将君头上抡去,邹将君这回早有防备,一手挡了下来,又考虑到反推力可能将老妪推倒,于是拉着拐杖另一端,等力道稳定了才轻轻抽手,走开几步,离老妪远了些。
“姓邹的,你到底娶不娶我女儿?”老妪没有轻易善罢甘休。
“我已经仁至义尽。她肚里的孩子还指不定就是我的,哪那么巧,一次就怀上了?”邹将君笑,好看的薄唇竟带着浓郁的讥讽,然后他按下电话,“小张,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