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靠在椅背上的林铮看着郑有望出现,缓慢的站起身来。
郑有望的视线只有片刻的时间停留在林铮的身上,说道:“公主,凌阳城的百姓大肆的涌入在府衙外,说是朝廷为什么要革了宋钦玉的职,这可如何是好?”
郑有望当初也是怕激怒了百姓,所以做事情有些畏手畏脚,但没想到长公主会选择在除夕前一日把凌阳城的百姓给激怒。
“来了多少?”主位上的萧笙手中拿着册子在翻阅着,眉目间透着冷戾。
郑有望见长公主丝毫不慌张的样子,心中那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他淡声回应:“很多。”
萧笙的眼皮微动,她掀眸看向郑有望:“很多?”
“很多。”郑有望又一次说道。
府衙外乌泱泱的一片。
正是这安静的片刻,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一人,对郑有望拱手恭敬道:“大人,有百姓与咱们的人出现了冲突,说要见你,让你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也要见宋钦玉。”
郑有望侧头看向门口穿着盔甲被淋湿的将士,又看向主位上的萧笙,恭敬道:“长公主,接下来该如何做?”
萧笙放下手中的册子,轻声:“去与他们说,若想要见宋钦玉,就在正山沟等着。”
郑有望沉吟片刻,抬眸稍稍打量几眼主位上的长公主,心中算是明了长公主到底要做什么。
“还不去。”郑有望对那站在大门处的人说道。
“是。”
……
翌日,正山沟。
卯时一刻,天边泛起一抹浅淡的亮色。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变成倾盆而下的大雨,正山沟中两侧沾满了人,皆是穿着蓑衣以及 头戴斗笠。
那随意搭建起来的大棚之下,是很早就来到此处的萧笙,她身披雪白大氅,在寒风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尸骨。
天色越亮一分,萧笙的眸子就寒一分。
身侧站着的林铮在看到视线中出现的那些尸骨,眼中也透着微微的惊意,原本以为裴晟所说此地下埋了尸骨是因为洪涝以及山体滑坡的泥泞所掩盖。
没想到此处却像是丢尸之地,经历几月的腐蚀,那些堆叠的尸体早已腐烂却又没有成为白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那些原本是想要讨伐朝廷而来的百姓在看到被雨水冲刷开来的尸首,莫名的闭上了嘴。
凌阳城中的百姓并不了解正山沟村庄百姓的日子,加上正山沟的百姓出事之后在第一时间都被宋钦玉给掌控住,所以正山沟所有的消息都出自宋钦玉。
宋钦玉本就是凌阳城百姓眼中的好官,他说什么,城中百姓自然就信什么。
当赶来这里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说,那些尸首明显就是是被人丢在这里,这明显就是想要这些尸首永远埋在这地下。
坐在萧笙下首位的郑有望在看到那些尸首的时候,脸色难看至极,他走这条路走了不少次,都没有想到这泥泞下面全是正山沟百姓的尸首。
“你们,前来此地都是替宋钦玉不平的是吗?”萧笙说着,视线朝着另一边被关在囚车里面的宋钦玉看去:“既然你们如此爱戴你们的宋大人,不如让你们的宋大人替你们解释解释,这里的尸骨是怎么回事。”
因着雨水太大,后面涌来的百姓听不见萧笙所说的是什么,但站在前面的百姓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宋钦玉的脸色苍白,眼中死寂无比,他算了太多太多人,就连把陈家也算了进去,在及时的时候从陈家的庇护中抽身,但没想到会在这里跌下,且还不能再爬起。
“哦、忘了与你们说,你们宋大人在你们面前一向都是好官,怎么可能说出他在背后所做之事呢。”萧笙稳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地下乌泱泱的百姓,眼眸半眯:“那就有本宫来替他说。”
“忘了介绍,本宫乃是元安帝长女,华安公主。”萧笙说着缓缓起身,她站在大棚的边缘,任由寒风刮脸,神色阴沉:“朝廷对沧州的堤坝有多重视,你们知道吗?从本宫太祖开始就重视堤坝,因为天灾会要了百姓们的命,特别是沧州一带的雨季,朝廷更为重视。”
“朝廷每年拨到沧州的银子可都是来维修堤坝。”萧笙说着神情带着几丝轻蔑:“只是没想到朝廷的官银会落入你们敬爱的宋大人兜里,正山沟的百姓本该有时间躲过一劫,但堤坝在洪涝来时就被毁,加上正山沟百姓对宋大人的信任,觉得每年堤坝都有修护,觉得就算大洪来临,也有他们退出正山沟的机会。”
“只是可惜了,信任了这么一个衣冠禽兽。”萧笙的语调很轻,但又夹杂着冷戾:“本宫今日让你们前来此地,就是让你们看看,你们所信任的宋钦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第81章 凌迟
“正山沟三个村落,一共三千一百八十一人,你们看看这里有多少尸首?”萧笙双手互插在衣袖之中,看着那被雨水冲刷开的沟渠,沟渠中堆满的尸首,清冷的眸子中有着明明灭灭的暗芒:“三个村落仅仅活下来的八十一人,也在本宫的人赶到之时, 被灭二十一人。”
“整个正山沟的百姓就还有六十人活着,你们说,为什么宋钦玉想要在本宫之人赶到之时要杀人灭口?”
萧笙轻笑两声,仿佛是在自问自答:“因为在宋钦玉的眼中,正山沟是他祸端的开始,毕竟华河两边的堤坝可是朝廷最重视的东西,如今堤坝被一次秋雨就给冲毁,害的百姓死不瞑目,就算是活着的,他也没有打算放过。”
“解决了正山沟的人,把这些年朝廷拨下的官银去向引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他宋钦玉就能够独善其身,你们的好大人,可真是为国为民,你们觉得呢?”
站在最前面的百姓看着高高在上又华贵无比的女子,其中一人从震惊中回神过来。
他问:“可,这些年正山沟的堤坝每年都有维护,这是整个沧州都知道的事情,这次秋雨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宋大人真的是个好官,还请长公主明查,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误会。”
萧笙闻言,仿佛来了兴趣,盯着那人的眼神都变了变,她笑:“哦?好官?你何不自己问问你的宋大人,问他是不是个好官。”
那人一脸怔愣,没想到俯视他的女子会这般问他。
“问呐。”萧笙轻蔑的笑着,视线落在囚车中宋钦玉的身上。
那人似乎也着急了,看向宋钦玉:“宋大人,你说啊,你就是个好官,为我们百姓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正山沟的事情有误会,你说这其中是有误会啊!”
郑有望听着百姓替宋钦玉的狡辩,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受,他愤怒的对着宋钦玉说道:“宋钦玉,你对得起爱戴你的百姓吗?!”
囚车中的宋钦玉闭着眼睛,似乎这些人的声音就是一阵风,风散了,也就散了。
“今日本宫让你们前来这里,只是给你们一个交代,交代宋钦玉为何被革职,至于你们信与不信,不在本宫考虑的范围中,但你们别忘了,能让你们安居乐业,没有尝试民不聊生之苦的是本宫的父皇,元安帝。若你们非要为一个贪赃枉法,勾结佞臣的罪臣与本宫,与西凉作对,那这西凉也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毕竟你们连拥护谁,爱戴谁都弄不清楚,西凉也没有必要庇佑你们!”
萧笙的目光扫过眼下乌泱泱的人群,声音冷到了极点:“甚至,本宫可以在沧州的户籍之中踢掉你们的名讳以及家中老小,你们可以跟随你们爱戴,所拥护之人,自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