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去,就见媳妇朱红秀从厨房里走出来,二花跟在她身后,怯怯地探头。

朱红秀低声问:“老马,咋样了?”

马政委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朱红秀母女俩,神色怔然。

就像顾夷嘉说的那样,她们确实很瘦,面色也不太好……

马政委又仔细看她们身上的衣服,上衣还算好,裤子的补丁不少,非常旧了,好像是她们过来随军后,就一直穿这样的衣服,好几年了也没有换新的。

马政委的心情一时间变得十分复杂。

有些事情,习以为常时就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突然有了对比。

马大娘以前在老家,大家隔得远,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一次面,所以马政委也没什么感觉。直到这次他妈带着妹妹、侄子过来,突然间两者有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小胖子从外面跑进来,嘴里嚷嚷道:“做好饭了没有?我要饿死啦!”

进来的泥猴子是马小壮,现在马家下一辈唯一的男孩。

朱红秀道:“已经在做了,再等会儿就做好。”

马小壮不高兴,“你咋做得这么慢?奶说得对,你就是个懒婆娘,做饭都这么慢!”

朱红秀扯了扯嘴角,这种话都听得麻木了。

以前在老家,她没少被婆婆这么骂,不管有多勤快,反正在婆婆眼里,她就是懒婆娘。

“你说啥?”三花不高兴地道,“你说谁是懒婆娘?你再说我就打你!”

马小壮不怕她,还举起自己的胖拳头,“你敢打,我就让奶打你,拧你的耳朵,打死你!”他得意洋洋的,“我可是马家唯一的男人,你们都要听我的,我爸说了,以后我可是要继承马家的!”

其实大人说的是继承马家的香火,不过马小壮没记住。

三花不服气的反驳,“继承什么马家?咱们家有啥给你继承的?是继承老家的老房子吗?”

马小壮被她问得语塞,挠了挠脸,又挺起胸膛:“那当然!我妈说,家里的田地和房子都是我的,你们所有女的都是要嫁出去的,没你们的份!”

三花撇嘴,“我还不想要呢!”

什么田啊房啊,她压根儿没感觉,只想让奶和小姑他们赶紧回老家,他们在家里,家都不是她们的家了。

三花不喜欢每次回到家,要是爸爸不在,就要躲在房间里的感觉。

马小壮以为她终于服输,越发得意,挥舞着胖手说:“你以后都将你的糖给我,我可以让你回娘家,不然就让你天天干活,让你伺候我们,你们女的天生就是要伺候人的……”

“胡说什么?”马政委终于受不了地打断他,唬着脸说,“小壮,这是新时代了,谁没伺候谁的说法,以后不准说这种事!”

马小壮并不怕他,他气哼哼地反驳,“大伯,是奶说的,奶说女人天生就要伺候男人的,所以伯娘要伺候咱们这些男人,不是吗?”

马政委真的生气了,“没有的事!”

但他能看出来,马小壮并不相信自己的话,他的想法依然根深蒂固。

马政委心里很不舒服,虽然他也想生个儿子这年代估计没哪个男人不想要儿子的,可是他也见不得别人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女儿要伺候男人。

这侄子被他妈教坏了。

马政委想着,看着明明比马小壮还要大两岁,偏偏看着比马小壮瘦多了的小女儿,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马政委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跟着朱红秀进了厨房,帮着一起做晚。

小孩子其实不懂什么,他们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和大人学的,和他置气也没用。

晚饭做好后,马大娘终于从房间里出来吃饭。

至于马春花,估计还在伤心,连饭都不肯出来吃,以此来向马政委抗议。

反正她妈也会给她留饭的,所以出不出来吃,马春花还真不在意,继续和她大哥怄气。

马大娘看了一眼沉着脸的大儿子,说道:“老大啊,春花性子有些犟,你也知道的,年轻姑娘家爱面子,被人说是土肥圆,哪里能受得了?你……”

说到最后,她也想叹气了。

她没想到那顾夷嘉嘴巴这么厉害,将她女儿都骂哭了,还说不接受道歉什么的。这世间咋会有这样可恶的姑娘呢?居然这么骂人,看来这顾同志本质也不怎么好。

马大娘这么想着,暗搓搓地说:“老大,那顾同志也真是的,她说话那么难听,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她咋能这么说,看来也不是个心胸宽敞……”

“妈!”马政委放下碗筷,严肃地说,“这事本来就是春花不对在先,她不肯道歉,人家嘉嘉也不稀罕……算了,还是赶紧给春花找个对象,将她嫁出去吧。”

他觉得已经没法和她们说什么大道理,她们根本就不听,但她们是他的家人,他有什么办法?

马政委现在只想赶紧给妹妹介绍个对象,然后将她嫁出去,再将他妈送回老家。以前咋样,现在还是咋样吧。

马大娘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下。

要说最了解自己儿子的,还是得当妈的,马大娘自然知道马政委的意思,就是这样才觉得糟糕。

儿子对他们有意见了,这不是她乐意看到的。

另一边,吃过晚饭后,顾夷嘉将今天在山里摘的那些酸果子用碗装起来。

封凛问道:“你要做什么?”

“送去给美霞姐,她现在怀孕,就爱吃酸的。”

顾夷嘉说着,又回房里,取了一件宽松的孕妇装出来,这是她最近特地给方美霞做的衣服。

封凛看了一眼,对于他媳妇说没空给人做衣服这事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