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的,只有一只。
衡月做完这些后,在林桁身边坐了下来。
她单手支起下巴看着他,问道:“喜欢晚上在外面喝酒吗?”
这话问得林桁有些茫然,他看了眼面前那只酒杯,视线又转到衡月脸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很显然,不能像个傻子一样回答“是”。
林桁坐着比衡月高上一些,或许是腿太长,坐下来后身高差反而没有站着时明显。
他微微垂着头望着衡月,有些手足无措,两排密长的睫毛颤了颤,在他眼下投落出一片柔软的透影。
衡月定定望着他的眼睛,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睫毛上扫了几下:“说话。”
那轻微的力道挠得他有些痒,但林桁并没有躲,他稍稍压紧唇缝,明晰的下颌线也绷着,他明明长了副清冷凌厉的面相,此刻却被衡月逗得直眨巴眼。
“不喜欢。”他道。
“不喜欢?”衡月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像是在思索他这话的真实度。
“不喜欢喝酒,还是不喜欢晚上在外面玩?”
林桁心中忐忑,老老实实道:“都不喜欢。”
衡月像是不信:“既然都不喜欢还喝那么多。”
林桁顿时卡了壳,好一会儿没能回答,好在衡月也没抓着这问题不放。
她像是在戏弄他,一边碰他的眼睫毛一边又问:“醉了吗?”
她已经问过一次这个问题,林桁也给出了和之前在酒吧里相同的回答:“……没有。”
衡月点了下头,她的神色很柔和,不像在生气。可林桁转念一想,自已压根儿也没见过她正儿八经生气的模样。
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但他看了看面前那两瓶闻起来辛烈不已的酒,意识到衡月不可能只是随便问问。
果不其然,衡月收回手,饶过了少年可怜的的眼睫毛,冲着两瓶酒抬了抬下巴:“一半白一半红,混着喝。”
她言语温和,内容却十分骇人,林桁喉结一动,突然觉得嗓子开始涩疼起来,他茫然地看着衡月,像是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
直到衡月把酒瓶塞进他手里,带着他的手往杯子里倒了半杯高度数的白酒,又往里兑了一半色泽清透的红酒,他才意识到衡月并没有在开玩笑。衡月端着酒杯,送到他唇边,冰凉的杯壁贴着下唇,浓烈的酒气钻入喉鼻,林桁猝然明白过来她是想做什么。
她是要灌醉自已。
不同种类的高浓度酒混着喝极容易醉,尤其像林桁这样根本没怎么沾过酒的人。即便他天生海量,三杯下去大概也会不省人事。
林桁心中慌乱起来,他没醉过酒,连喝酒今天都是头一遭。
喝醉后自已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全然不知,便是把今天的小心思全给抖搂出来都说不定。
杯子里两种不同颜色的酒液渐渐融合在一起,明亮灯光照透玻璃杯,在桌面映射出艳丽绚烂的颜色。
林桁看着有些犹豫,但少年耳根子软,衡月不过抬了抬酒杯,催促了句“喝啊”,林桁便接过酒,一口把一整杯都灌了下去。
辛辣的白酒混着红酒的醇烈,如煅烧过的刀子般滚过喉咙落进胃里,和酒吧里饮料口味的调酒全然不同,实打实地刺激着少年的头脑。
这是衡月第一次见林桁喝酒,除了眉头深皱着,看起来和喝水没什么两样。
这种喝法,难怪顾川会急得给她打电话。
初生牛犊什么也不畏惧,性子闷,喝酒也闷。衡月自已酒量不好,对林桁这个喝法感到万分惊奇,她屈指挠了挠他的下巴,逗猫似的问他:“好喝吗?”
衡月给林桁的东西他从没有嫌过不好的,酒也不例外。林桁放下杯子,迟疑着缓慢点了下头,声音有点沉:“……嗯。”
他面上仍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因为和衡月一样喝酒不怎么上脸,此刻叫人看不透他酒量几何。???
衡月静静地观察了他半晌,直看得林桁憋不住问她“怎么了”的时候,衡月又让他倒了半杯,仍是红白混着的。
这次没让他喝太急,只叫他一点一点地饮下,酒精在体内作用需要一定时间,而恰恰衡月今夜不缺时间。
对没怎么喝过酒的人来说,慢饮比猛灌更折磨人。
酒液润过舌面成千上万的味蕾,流经脆弱的喉咙,很快,林桁清亮的眼神便变得昏沉,连反应也逐渐变得滞涩。
衡月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已,声音依然温柔:“乖仔,现在醉了吗?”
林桁安静地看了她两秒,似乎被她宠溺的语气所迷惑,慢慢将脸往她手上蹭过去,咕噜中吐出回应:“……没有。”
他语气软和得不行,像没什么力气似的把脑袋往衡月手上靠。
衡月若有所思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放慢了语速问:“那……再喝一点?”
这次林桁迟疑了好一会儿,怕衡月生气似的,放低了声音:“不想喝了,不是很好喝……”
衡月一只手捧着他发烫的侧脸,心道,原来不是喝酒不上脸,是还没醉。
她浅浅勾起嘴角,替他把面前的酒杯酒瓶一并推远,用一个哄小孩的语气道:“那就不喝了。”
玻璃杯不小心撞倒红酒瓶,瓶子在桌面上滚了几圈。瓶中酒水晃荡,醇红的液体涌出瓶口,仿若鲜红的血顺着桌沿往下滴。
林桁勤俭节约惯了,当即眉头一皱,伸手拦住滚动的酒瓶,把它摆正了。
“不要浪费了,”少年的声音被酒精熏得低沉,他想了想问衡月,“这酒是不是很贵?”
这酒是几年前衡月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好像花了不少钱,作为酒而言的确不算便宜。
她点了下头:“嗯,是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