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1)

他微点了下头,把刚才在讲台上介绍自已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好,我叫林桁。”

林桁话音一落,一直趴着没说话的顾川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凳子划过大理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抵磨声。他眯眼看着林桁,语气不善:“你刚说你叫什么?”

他声音中气十足,宁濉和李言神色骤变,长颈龟般猛地缩回头,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学习起来。

等谢云听见动静回头,就只看见顾川一只手撑着桌面,侧身怒视着新同学,一副要找事的模样。

谢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太阳穴一下下地突突跳动起来。

她无法放任不管,提高声音斥道:“顾川!出来!”

或许是林桁和姓顾的人天生不和,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顾川对林桁的态度却恶劣得如见仇敌。好在顾川被谢云叫走,林桁安安稳稳上完了第一节课,开了个好头。

课后,顾川才臭着脸从谢老师办公室回来,不知道谢云和他说了什么,他回来后冷着脸靠在凳子上,没再找林桁的茬,但显然仍不待见他。

对于林桁来说,只要不找他麻烦、不打扰到他平静的校园生活就万事大吉,态度好坏并无所谓。

课后休息时间,林桁收到了衡月的消息。

学校电子设备管得不严,毕竟这些个公子小姐各个金贵,家长几个小时没联系上人电话就一通接一通打到老师办公室去,谢云哪里顾得过来。

林桁的手机放在书包里,声音不大不小地振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条转账信息,衡月往他微信里转了五千块钱。

紧跟着又弹出一条。

ny姐姐:新学校还适应吗?

顾川听见消息提示音,下意识地往声音来源扫了一眼。

他并没有偷窥的癖好,也没看清内容,只扫见聊天框点上方方正正的两个字姐姐。

对于四岁起就管他爸叫“臭老头儿”的顾川而言,自然觉得这称呼相当幼稚,他转过头,不屑地“嗤”了一声。

林桁听见这从齿缝里发出的嘲讽声,侧目看去,正迎上顾川的目光。

林桁只看了顾川一眼,连嘴巴都没动一下,却立马遭到了新同桌的吼骂:“看什么看!转过去!”

声音不高,厌烦情绪却浓烈,也不知道刚刚是谁看了别人的微信备注还不客气地嘲笑。

林桁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对此没作出任何反应。他不想衡月为他的事费心,自动略过顾川的事,回了句:“一切都好。”

钱他并没收,衡月这些日子给他的生活费已经足够他用。

林桁才用微信,和衡月的聊天界面一页都没塞满,他看着大半空白的界面,又慢吞吞打着字叮嘱道:“中午记得吃饭。”

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衡月回了个摸小狗脑袋的表情包。

林桁看见这张卡通动图,脑子里立马就想起了早上衡月隔着车窗揉乱他头发的场面。

少年缓缓眨了下眼睛,不太熟练地将图保存下来,然后收起手机,对着刚才没算完的题继续算了起来。

林桁期望的平稳校园生活终究是奢望,开学第一日,下午七点半,衡月接到了谢老师的电话。

看见屏幕上“谢云(林桁班主任)”几个字时,衡月感觉心脏莫名漏了一拍,而后谢云的话完美地印证了她的不祥之感。

“衡小姐,您好……”谢云开口时有些忐忑,像是为了安抚衡月的情绪,刻意放慢了语速,“林桁和班上一名男同学发生了一点矛盾,受了点伤,不太严重,您看看您要亲自过来一趟吗”

衡月彼时刚进公司车库没两分钟,听见林桁受伤,她拉车门的手一顿,截断谢云的话:“送医院了吗?”

谢云急忙道:“不太严重,校医已经处理过了。”

衡月坐回驾驶座:“林桁现在在校医院吗?”

“没有,现在在我办公室,衡小姐,你现在过来吗”

谢云话没说完,就听见那边“砰”地关上了车门,随后手机里传出“嘟”的通话切断声。

所有的老师都怕在这种时候面对家长,更何况她班上的家长大多难缠又护短。谢云第一次见到衡月和林桁的时候,虽然衡月表现得不咸不淡,但谢云当了十多年老师,见过几千家长,一眼就看出衡月十分在意她这个弟弟。

衡月这种年纪轻的监护人,打起交道来尤为不好对付,压根儿不跟你讲人情世故。

一想到等会儿两位监护人可能当面闹起来请律师,二十六摄氏度的空调房里,谢云背后硬是冒了层热汗。

她看着办公室里鼻青脸肿一身灰的顾川和额头受伤的林桁,怎么也没想到他入学才一天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是出去吃个饭的工夫,怎么就搞得这么狼狈?偏偏两个人都不开口解释。

顾川也就算了,但林桁这孩子看着挺懂事啊。难不成她看走眼了,林桁只是表面看起来听话?

谢云看了眼躬着背皱眉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林桁,又把视线转向了懒散靠在椅背上满脸不在乎的顾川,她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头痛症又开始犯了,这高三的班主任真是当一年折十年的寿。

谢云默默捞起手机,准备联系顾川的家长,但这次还没找到顾川监护人的手机号,小少爷就开了口:“别通知他们了,没用。处分还是退学,冲我来就行。”

他说这话时眼珠子都没动一下,盯着窗外叶冠盛绿的黄桷树,一副无所谓又傲气的模样。

别的学生说这话就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但他讲这话却是深知谢云不会真的拿他怎样。

他说完顿了几秒,又扭头扫了一眼林桁,皇帝开金口般言简意赅道:“这事跟他没关系,他算是被我牵连的。”х?

小少爷一通吩咐完,但谢云并没有如他希望那般放下手机,林桁肃然的神色也没因此松半分。

林桁手肘抵在大腿上,弯腰坐着,双手交握在一起,手背筋脉凸显,从谢云拨通衡月的电话开始,眉头就没松过。

单从那神色看起来,他比顾川还刺头。

夕阳西沉,晚霞浓烈,平阔无际的天空如火烧一般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