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状元又要远行,整个村中的村民皆来相送,给了他许多干粮吃食,还有各种平安符。

那状元手里拿不下,一道符纸幽幽飘落下来,落在辛云脚下。

柳重月忙拍拍他的肩,道:“快拾起来给我。”

辛云指尖一勾,那张黄纸便落到了他手里,转而递给了柳重月。

柳重月将那符纸拉回看了看,道:“这并非平安符。”

他曾经见过符上图字,千年后他走火入魔失去意识前曾经见过,后来又在景星身上瞧见。

那时他匆匆想替景星斩去符痕,景星神志尽失,与他大打出手,他这才不慎将景星打伤。

谁曾想,人现在被困千年前,居然还能瞧见这阴邪之物。

柳重月眉心微蹙,听辛云问:“有何异常?”

“这符纸不是什么好东西,”柳重月言简意赅,“从前见过此物,若附着在人身上,会使人显走火入魔之症,记忆全失,无意间犯下错事。”

至于错事错到何种程度,兴许会是对着至亲之人大打出手,也或许会残杀无辜。

这些都是柳重月曾经亲历过的事。

他记起如今那座叫太鼓城的城池,尽显荒凉之态,恍若只有寥寥几户百姓在其中生存。

幻境虽令此城看起来生机昂扬,实则却死气沉沉,想是曾经也经历过一番屠杀。

见那状元要走,柳重月又拍拍辛云的肩,催着他上前去。

他们挤过簇拥的人群,总算面对面见到了那未来的太鼓城城主。

对方如今正值青年,朝气蓬勃,带着对日后的期许,红袍在日光的映衬下恍若发光。

见到柳重月和辛云两个生面孔,他神情出现了些许茫然,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辛云传音于柳重月,道:“幻境,一切皆为过往,发生过的事出现背离和偏差,幻境中的关键人物便会像如今这样反应迟钝。”

柳重月没有灵力,无法仿照对方传音,只能在心里想,这人像是进过许多幻境似的,懂的倒是不少。

他先前见辛云灵力强悍,自己没有修为,无法探究对方的修为如何,只能猜测或许和当初刚出世的程玉鸣一般,或许是渡劫期的修士。

这个年岁这般修为,或许自己出生以前他便已经摆脱凡尘种种飞升至上界了。

柳重月出了会儿神,那状元也像是走神一般,半晌才又恢复了笑意,问:“二位瞧着面生,是从何处来的客人么?”

柳重月尚未开口,村长先一步道:“你回来前一日他们便来了,说是京中富庶人家,家道中落,逃难来此的。”

她向着对方靠近了些,小声道:“你瞧背上那个,腿脚都已经坏了,没办法走动的,只能让他夫婿帮忙背着。”

那状元闻言便将视线落在柳重月的双腿上,之后微微抬眼,与柳重月正正对上。

那双眼睛格外漂亮,瞳眸十分澄澈,像是某种野性未消又懵懵懂懂的兽类,平静地与他对视着。

状元心下顿时一惊,知晓自己这番大量很不礼貌,于是便像柳重月鞠了鞠躬:“抱歉,向安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话音未落,辛云却背着柳重月偏了偏身,没让他们二人正面相对。

柳重月奇怪地拍拍他的后背,却只顾着和向安说话:“向公子不必道歉,我与我夫君尚有一事相求,不知向公子方不方便带我们一道入京?”

向安问:“你们不是方从京中来此,怎又要回去?”

“向公子有所不知,”柳重月叹口气,神色忧郁,“家中因人诬陷而败落,钱粮旧物都被他人据为己有,虽保下一条命,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得去京中讨回个公道。”

第7章 程玉鸣不是好鸟

辛云背着柳重月,瞧不清对方的面容。

那单薄的身体背在背上轻若片羽,可对方说话时胸腔的震颤实在令人无法忽略。

柳重月尚且在与向安说话,辛云却又走了神,心中不免想,柳重月谎话竟张口就来,说得天衣无缝,倒像是真的似的,连他都难以察觉不妥。

这人口中到底有几句真话,又有多少假话?

辛云心不在焉,直到柳重月拍了拍他的肩,这才骤然回过神来。

柳重月身体前倾,偏着脸想看他的表情,疑惑道:“你这两日总是出神,在想何事?”

辛云忽觉心虚,嗓音带着些许僵硬:“与你何干。”

不想与他说便算了,柳重月也并非想听个什么一二,后转念一想,辛云如今年岁应当还不大,往日瞧着倒是沉稳,偶尔走神倒也没什么。

话少,冷漠,不近人情。

还有容貌。

这几处特征落在人身上,确实便不那么像程玉鸣了。

程玉鸣当年对柳重月算得上死缠烂打,柳重月宗门大比被无数同门踩在头上,兴许人人都爱看天之骄子泯然众人矣的桥段,知晓柳重月修为停滞,便各个过来睬他一脚。

自那之后柳重月时常在烟山上与同门师兄弟起争执,哪怕他有意避让,还是会有人找上门来。

那群人想着法地试探他的修为和灵力,一旦察觉他已尽全力,便肆无忌惮地羞辱他。

偏偏明钰死于雷劫之下,他连最后撑腰的人都没了,同门更是变本加厉。

程玉鸣救他一次,柳重月原想着不会再见,也并未交换姓名。

谁知他为躲避麻烦下山历练,又时常偶遇程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