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声音都无法传入叶正?弈的耳朵里。
虽然是假血包,但被这种东西?淋了满头的感觉并不好。叶正?弈心中翻江倒海,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怒色。助理不敢触他霉头,唯唯诺诺跟着他回了房间,帮他准备好洗漱的新衣。
叶正?弈黑着脸走进浴室,打开?花洒,让滚烫的热水冲走身上?的血色。
他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闹鬼,即使是闹鬼,也和他没?有?一分钱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呸,他叶正?弈行得正?坐得直,那两只恶鬼就算索命,也索不到他身上?!
是,没?错。
他承认,他确实?看到老李上?威亚前,摄影师和班主嘀嘀咕咕说了一些什么,什么欠条啊,八十万啊,都是这些有?的没?的东西?;
他也确实?承认,昨晚拍那场火烧大戏之前,导演把编剧叫到房间,通宵聊了整晚;在正?式开?拍后,制片人中途消失了一阵子,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汽油味道。
可是,这和他有?何关系?
不是他解开?老李的威亚,更不是他放火点燃了凌宸的小屋。
他捂住了耳朵没?有?听,捂住了眼睛没?有?看,捂住了嘴巴没?有?说所?以,他是清白无辜的。
他只是坐上?了牌桌,打了几次牌,不小心玩的大了一些。
没?办法,打牌嘛,总不可能一直赢。
幸好,这部电影的投资人冯总是个善心人,承诺会把他们的欠款一笔勾销。等到这部电影拍完,如期上?映,他又是屏幕前那个潇洒正?义的大英雄。
他是清清白白的叶正?弈,他不欠什么。
叶正?弈洗去了身上?的血迹,吹干头发,走出?了浴室。
助理告诉他:“叶老师,刚才您洗澡的时候,制片人过来通知,让您去导演的房间和大家一起看样片。”
“看样片?现在?”叶正?弈嘀咕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样片,他们还真是有?事业心。”
不过他转念一想,按照剧组今天人心惶惶的状况,肯定不能继续拍摄了。这电影已?经拍摄过半,有?些导演喜欢一边拍一边粗剪样片,如果?有?任何问题,方?便及时调整。
当然,这种拍摄中途剪辑的样片肯定不是全集,而是其中某一段比较关键的戏份。
叶正?弈换好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出?门走向了导演的房间。
片场小村里安安静静,只有?雪落在地上?的声音,叶正?弈走在空旷的雪地上?,忽然心里一动,猛地转过身去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街角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老鼠?”叶正?弈嗤笑,“这荒郊野岭的,老鼠还挺肥。”
“老鼠”:“吱吱!吱吱吱!”
“怎么觉得这老鼠骂的还挺脏的。”叶正?弈耸了耸肩,快步走向导演的房间。
导演的房间在街角最后一间,叶正?弈本想抬手敲门,没?想到手刚一碰到门,门就应声而开?。
屋内原本一片漆黑,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唯有?正?中间的放映机在播放着剪辑的样片片段。
光影变换,借着屏幕的光芒,可以看到屋里摆着七把椅子,已?经提前坐好了六个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样片。
导演、制片、班主、编剧、摄影师……他们全都在。
叶正?弈意识到自己迟到了,他轻声说了句:“导演,抱歉我来晚了。”
然后他就蹑手蹑脚地坐到了最后一排唯一的空位上?。
他把目光投向屏幕今天看的样片,居然就是昨天拍摄的“纵火竹镇”的那一个片段。
在新增的飞页剧情中,男主角刀客意识到竹镇众人全是前朝余孽、邪教信徒,他们所?有?人都被洗脑,被控制了精神,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帮凶。在竹镇这个畸形的环境中,他们被催生?出?了纯粹的恶。
于是,刀客决定一把火烧掉这个魔窟。
屏幕播放的虽然是粗剪样片,但一气呵成,几乎没?有?瑕疵。
火焰熊熊,样片里的“大侠”点燃了人尸堆成的小山,镜头层层推进,配合上?激昂雄壮的配乐,叶正?弈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昨晚。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中的自己,在这一刻,叶正?弈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这个英雄大侠,他就是正?义的使者?!
在特写镜头中,火焰烧到了死尸的衣袖,噼里啪啦的火舌跃动,宛如活物,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尸体。
这个特写镜头太真实?了,叶正?弈吓了一跳,猛地在椅子上?坐直身体,喃喃问:“昨天……昨天有?拍这个吗?”
他明明记得,昨天烧尸时是借位,就算有?武生?身上?起了小火,也很快就被熄灭了。
镜头里,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受控制,叶正?弈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可是他控制不住地继续看。
火焰烧啊烧,烧得一具具人体皮开?肉绽,那些本应该死掉的人发出?哀嚎声,他们在火焰中蜷缩着,颤抖着,求饶着……有?人想从火堆中逃出?来,然而镜头里的“叶正?弈”却?一刀捅穿对方?的心脏,把他再一次踹进了火堆里。
“不!不对!!”叶正?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大喊着,“停下,停下!这根本不是我昨天拍摄的剧情!!”
可是没?有?人理睬他。
样片还在继续放映着,屏幕中的刀客“叶正?弈”突然转过头,看向了屏幕外四目相对,叶正?弈赫然发现,刀客“叶正?弈”的脸居然像被火烧过一样,层层剥落!!!下一秒,“叶正?弈”仰天长笑,就这样拖着长刀,冲入了火堆之中!
屏幕外的叶正?弈发出?一声粗喘,他想要冲上?去关闭电视,然而他却?被坐在前排的导演挡住了。
“导演,这是怎么回……?!”叶正?弈不过是伸手碰了一下导演的肩膀,导演就从椅子上?滚落在地!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屋内的几人全部失去了意识,眼歪口斜!
导演、制片、班主、编剧、摄影师,每个人都是这样,每个人都像是被鬼上?身一般。叶正?弈仓皇地想要叫醒他们,可他们全都软烂如泥,不论他如何猛扇他们的耳光,他们都没?有?醒来。
只剩下最后一道身影,还端坐在放映机的最前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