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间四人间的上?下铺,可是现在却?挤满了所?有?武生?。
武生?班主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黑脸看向面前的武生?们。
“到底是谁在带头闹事?我来之前,你们不是说得挺热闹的吗,怎么老子一来,谁都不肯说了?”
“嗯,说来听听,到底是谁不想演了?”
“临阵脱逃的家伙,现在就收拾铺盖卷给老子滚蛋!!”
作为班主,他话中的威慑力惊人。武生?这行从古以来流传至今,大多以“班”为号,师道相传,最是注重规矩。
他不仅是班主,更是这帮人的师兄、师长,他说出?口的话,当然是一言九鼎,谁也不敢反驳。
但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
“班主,不是弟兄们想走,是这里真的呆不下去了!”一个年纪最小、也是最刺头的武生?开?了口,“李叔到现在都没?入土为安,导演拦着我们不肯让我们送他最后一程。结果?今天剧组里又烧死了人!这剧组太邪门了,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是不是招来了什么脏东西??”
“放你娘的狗屁!”班主扔下手里的烟蒂,起身快步走到小武生?面前,轮开?膀子咣咣咣连抽了他好几个大耳光,抽得小武生?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老子看你才tm是最脏的东西?!你个x养的小兔崽子,敢跟老子大呼小叫,你懂不懂规矩?老子就算现在打死你,都算你活该!”
“你!”小武生?捂住红肿的脸,想要还手,可是他环视周围一圈,却?发现没?有?一位师兄敢和自己对视、敢帮自己助阵。
在武生?这行当里,班主的话就像圣旨,都说严师出?高徒,班主随意打骂徒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下手狠到打断一条腿、打折一只胳臂,也没?人敢说什么。
如果?说剧组是一个小型社会,那武生?班就是最封建最腐朽的地方?。
小武生?的眼睛一下红了,他想去了死去的老李,想起了自己摸爬滚打受过的委屈,想起了自己这几夜的担惊受怕。
“我不干了!!”他毕竟年纪小,藏不住事,“我滚蛋行了吧?我也不要工资了,我现在就走!!”
“走?你想走可以啊!”班主冷笑一声,向他摊开?蒲扇大的手掌,“先把你欠的钱还了。”
“我给你卖命,凭什么要我给你钱?”
“装什么孙子呢?打长牌的时候数你最热闹,怎么算账的时候不认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欠条,长牌,欠款,加起来一共十八万三?千!既然你和老李关系那么好,那老李的那一份你也替他还了吧,他欠了四十三?万七千!你什么时候还完了,什么时候才能走!”
“班主……你、你!”
班主冷冷一笑,余光看向周围其他的武生?,果?然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惧怕的神色。
杀鸡儆猴这一招,永远是最有?效。班主对这些师徒师弟们太了解了,只要“拿”住一个刺头,其他人都会变得服服帖帖。
喜欢打牌的武生?们都会欠钱,小小的借条累积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惊人的数字。这些欠条都捏在班主手里,武生?们就算起了二心,想到那些欠条,也不得不服。
毕竟,没?有?人能在牌桌上?一直赢。
就在班主满足于自己“立威”之时,忽然,紧闭的宿舍门被敲响了。
“咚”
停顿几秒。
“咚咚”
再停顿几秒。
“咚咚……咚”
班主不耐烦地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声嘶哑的嗓音:“是我。”
班主本就在气头上?,更大声问:“你就一个‘我’字,鬼听得出?来你是谁啊?”
门外那道声音停顿了好一阵,只剩下呼啸的风声,绕着门板飘荡不绝。
班主还以为那人走了,哪想到下一秒,那道沙哑的、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
“班主……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弟兄们……这么……热闹……怎么不叫我一起?”
“班主……欠你的钱……我会还……”
“八十万……够不够……”
“拿命还……够不够……”
他的声音是如此熟悉,一声连着一声,咋听像是好兄弟间的热络招呼,复听又像是恶鬼的催命符咒。
风声呼啸,搅破了天,搅散了地,也搅破了这些武生?心底的最后一分防线。
没?人敢说出?真相,但每个人都听出?来了门外的“人”究竟是谁
“班主……再陪我……打一局……”
“开?门啊……”
“外面……风雪好大……”
“好冷……”
“为什么要把我……放进……冰箱里……”
“班主……我好痛……老子好痛……把竹子拔掉,它,它,它为什么插在我胸口!班主,救救我!!”
最后一声徒然转向高亢,变调的声音仿佛有?无数根手指在用长指甲抓挠着玻璃。
刺耳的尖叫声让所?有?武生?忍不住捂住耳朵,甚至有?人直接被震破耳膜,汩汩的鲜血顺着他们捂住耳朵的指缝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