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桁没能说出话,他已经完全呆住了。
衡月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温良柔和,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就连眼神也没有重量,轻飘飘的,看人时很少会给人一种凝视的压迫感,更像是被一团云雾温柔地笼罩住对方。
而那团云雾里如今只有一个人。
这件事之后,两人的相处方式并没发生多大变化,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林桁稍微变得有点粘人。
也不明显,就是会在睡前多缠着她说会儿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时会贴她近些。这个年纪的少年,一旦开始喜欢一个人,粘人是正常的,衡月也不点破他的小心思,甘愿顺着他。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老太太举办寿宴的日子。
下班后,衡月早早回家接了林桁。
工作日下午的五六点钟,路上车水马龙,堵得出奇,白色跑车裹在车流中走走停停,慢腾腾地往前挪。
绚烂的云霞堆聚在辽阔的天空里,火红色的夕阳仿佛即将烧透的余烬,在天际散出最后一道夺目的亮光。
车子停在红绿灯路口,霞光从车窗照进来,在林桁的侧脸上披落一层透明的光纱。
衡月见察觉他心情似乎不太好,问他:“怎么了?”
林桁摇了下头:“没什么。”
他还记着那日自己告白后的发生的事,也记得衡月那句“我知道了”。可奇怪的是,那天之后,衡月对他并没有更多亲密的举动。
这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样。
衡月性子淡,不像林桁喜欢便表现得很明显,他感觉不清晰,心便悬在空中,总觉得差了一句话来定下两人的关系,他想和衡月说,可又不知要怎么问出口。
衡月见他不吭声,会错了意,她摊开右手,掌心朝上伸到了他面前:“要牵手吗?”
林桁看着伸至眼底的纤细手掌,满脑子的烦乱思绪顿时烟消云散。
他勾起唇角,轻轻握上去:“嗯。”
衡月偏头看了眼他烧红的耳朵尖。
唔,好纯情。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衡月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抓着林桁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
纤细的手指勾入少年的指缝,像是在随意抚摸,却又精准地沿着他的掌纹慢慢从头勾勒至尾,还伸出指甲在他虎口处的薄茧轻轻挠了挠。
有点痒……
林桁低头看着衡月不停作乱的手,指间动了动,似乎想扣住她,但顾及她在开车,只能作罢。
他怕扰乱她注意力,一路上愣是没怎么动。
衡月玩林桁的手玩得起兴,林桁也不是没事可做。衡月车上常备有一双舒适的平底鞋,以便开车时穿。她上车换下高跟鞋后,习惯把鞋随手扔在副驾驶位,所以林桁每次坐上副驾驶,都得注意着别踩着她的鞋。
林桁长得高,脚也不小,少年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就是在衡月开车的时候偷偷用自己的鞋去丈量衡月的鞋长。
他上车后的第一件事不是系安全带,而是弯下腰,找到两只歪倒在脚垫上的细瘦高跟鞋,将其摆正,再默默地将自己的鞋跟与衡月的高跟鞋对齐。
此刻,他看着那双镶着碎钻发着光的高跟鞋,又看自己的鞋尖超出的一大截,在心里感叹道:好小……
少年“比大小”的游戏玩得很小心,衡月一直没能发现。
直到今天。
银白色跑车驶离密集喧闹的车流,进入酒店车库。
停稳车,衡月解开安全带,见林桁正拿着手机在回别人的消息。
她没太在意,只瞧了一眼,连聊天对象的名字都没看清,只见对方的头像是一片绿油油的方框,是顾川的头像。
前段时间衡月开车载着林桁从学校出来那会儿,好巧不巧恰被顾川撞见个正着,他眼尖,透过半降的车窗一眼瞥见了林桁的侧脸。
林桁不懂车,更不知道衡月车库里停着的几辆车价值多少,顾川却是精通于此,衡月现在开的这车买了没多久,“低配”也要四千多万,他老早就想着感受一下,没想被林桁捷足先登。
顾川不敢找衡月的事,但林桁他却不怵,此时正各种引经据典地指责林桁鸠占鹊巢抢了他副驾驶的宝座。
他前些天忙,今天刚好想起这事,洋洋洒洒地骂了林桁两页屏幕,完了还要诬陷他一句:三心二意的东西,坐我姐的车,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你要不要脸。
林桁寡言少语,口舌上连村头的老太太争不争得过都难说,哪里是顾川的对手。
刚入学时顾川烦他,林桁并无所谓,因为那时顾川只是他同学。
但自从林桁知道顾川是衡月的“表弟”后,此刻听他一口一句“我姐”,林桁看着总觉得心里说不出口的闷。
毕竟真算起来,他的确和衡月没什么关系。
衡月看林桁皱眉盯着手机腾不出空,轻声道:“林桁,腿收一下。”随后便弯腰越过中控台去捞副驾驶的鞋,但一秒后,她忽然有些诧异地停了下来。
借着跑车里一圈微弱的灯光,衡月一眼就发现了被少年一双鞋夹在中间的细高跟。
四只鞋的脚跟处仿佛压着一道看不见的直线,摆得整整齐齐。
林桁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他僵硬地举着手机,紧张地看着她。
衡月微抬起身,林桁像是被她突然的靠近吓到,腰腹一缩,猛地往后躲了一下。
衡月再次停下动作,又看了一眼夹在鞋间的高跟鞋。
但她并没有后退拉开距离,而是就这么抬眸看着他,眼角微微上撩,瞧得人心乱。
衡月穿着礼服,修身的裁剪勾出窈窕的曲线。
林桁紧张得不行,拇指无意识地长按着手机屏幕上的键盘,输入框里不断输进一长段英文字母,随后不经意间擦过发送键,发给顾川一串无意义的乱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