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迟疑一瞬,她听见严聿冷漠又刻薄的声音,“别装了,你这样有意思吗?不过是丢了一个项目而?已,值得你崩溃成这样?”
有意思吗?
虽然早有准备,但许知韵还是被?他的态度刺了一下。
其实在严聿问出这个问题之前,许知韵也这样问过自?己?。
答案是没意思。
她觉得特别特别的没意思。
许知韵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
以至于在看到?了丽薇的经历之后,她甚至觉得心服口服。因为无论从?教育背景,还是项目经历来说,丽薇都太?优秀了。
这样的优秀绝对、纯粹、不参杂质,是足以让她望尘莫及的程度。
就?像乞丐只?会盯着同伴掌心多出的铜板,却不会去惦记国王的皇冠。
许知韵连嫉妒都做不到?。
她忽然想起有一年,自?己?因为要考高翻院,凑钱去上海学习。
上海的房租贵得离谱,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间价格和位置都合适的地方。
是一个逼仄的地下室。
空气里散发着阴湿的霉气,放下了床,再放一张书桌都会显得拥挤。
唯一的窗户,是靠近天花板的一个长方形孔洞。透过它,可以看见路面在头顶铺开。偶尔有路人经过,他们的脚底会从?她的头顶踩过。
那时候的许知韵全心都在学习,并?未在意。可如今想来她才惊觉,人和人的差距,原来是这么?直白又残忍。
她点起脚尖才能看到?的天花板,却只?是别人的踏脚处。
所以,她努力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甲方无聊的时候,可以被?拉出来表演,为他们助兴,让他们开心吗?
生平第一次,许知韵开始对自?己?长久以来的价值体系产生了怀疑。
她考证书,做实习,想方设法赚学费的同时,也没有放弃学业,她是高翻院的专业成绩第一名。
可是这些她曾经拼命握到?手上的筹码,现在看来,似乎根本什?么?都不是。
情绪哽在喉头,许知韵知道自?己?红了眼鼻。
她强忍着,抬起手臂挡在了额前,“对你来说,那只?是一个项目,对我来说,那却是我用了十八年才能抓到?手里的机会!我不是不服气,我也不是输不起!我知道Fiona的决定?于公于私都没有错,可是我……就?是好?难过。”
她到?底是喝醉了,被?自?己?三两句话就?说得溃了底线。
情绪像失修的河堤,一线裂口就?换来滔天的委屈,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严聿愣住了。
他向前一步,伸手想搂住她,可那双手却在半空中握了握拳,又放回了身侧。
“可你有没有想过,世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小时候你那股跟我较劲的野心去哪里了?”
许知韵抹一把哭肿的眼睛,“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摔倒了有人扶,淋雨了有人挡!我甚至不敢打电话跟父母抱怨!小时候,就?算他们天天打击我,说我不如你,我也从?没有这么?想过。可是现在……”
“严聿,我身后是空的,没有人接着。所以这样的我,到?底能拿什?么?底气去承接自?己?的野心啊?!我不是嫉妒丽薇,我只?是讨厌现在的自?己?,讨厌我这副得不到?,却又不甘心的样子!”
眼泪汹涌,止也止不住。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地去维持仅剩的体面了,可为什?么?严聿还是不肯放过她?
他真的是,太?讨厌了!
她胡乱地抹着眼睛,转身往酒吧里走。手腕被?扯了一下,严聿从?身后拉住她。
“你干什?么??!”
许知韵与之对抗,刚才抓了一手的名片和纸巾就?飞了一地。
严聿的眉眼阴郁无比,死死地攫住她,抓着她的那只?手背紧绷,青筋凸起。
他不说话,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拽住许知韵,把人往他的车上带。
“你放开!我不可以难过嘛?我找个理由?让自?己?开心,难道犯法了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凭什?么?管这么?多?!严聿!你混蛋!!!”
酒精和情绪上头,许知韵哭得像个撒泼打滚的孩子。
忽然,她逮住他的手,送到?嘴边就?是一口!
十成的力气,有咸腥的味道在齿间漫开。
周遭过于嘈杂,她不确定?严聿有没有出声,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放手。
一只?灼热的大?手抚上后脖颈。
许知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桎梏着,抵在了黑色宾利的车门上。
温热的呼吸迫近,是熟悉的薄荷和柠檬。那只?大?手牢牢扣着她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
同时也一下一下,极尽温柔的抚摸,像在安抚一只?情绪应激的小狗。
“看看人家严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