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1 / 1)

“小溟,你还是睡着听话一点。”褚兰英的耐心耗尽。

另一面“镜子”也消失了,墙壁像幕布徐徐拉开,露出一樽透明玻璃缸。

幽蓝溶液中,一株乌黑的丝状海藻在摇曳不,是分生孢子发育成的菌丝体。

她走出去,在缸壁设施上轻轻一拍。按键开关应力,有隐隐约约棕色液体弹出,像一缕烟注入密封缸中。

孢子体和本体有联系。

程冥视线跟随对方,电光石火后明白了她想做什么,可已经来不及阻止。

第89章 妈妈,不要不理我。

刹那间, 刺痛涌进她大脑。

好像一张锋利玻璃片将什么与她骨肉相连血脉交缠的东西划开了。哧,无声的小小火花,粘连的末梢细丝被拉断, 冰冷的无机物坚硬阻隔在那里,绵长的空濛如雾笼罩漫来。

来自她的另一半。

连她也这样清晰知觉,不敢想象小溟遭遇着什么。

程冥不知所措地唤:“小溟?”

可再没有回音。

浓浓的恐惧席卷上她全身。

“真是太软弱了。”褚兰英转过来, 大幅灯光被缸中菌丝割裂, 致使其背后光影张牙舞爪,宛如拆骨画皮佯装可亲的鬼怪终于显露出森然一面,居高临下评价, “人这部分在你身上毫无意义。”

菌丝像离了水的海藻颓萎失去活力。没了阻碍,程染再一次抓住她, 不费什么力气,针头对准动脉血管刺下。

很微小、但尖锐的痛。

程冥身体一颤, 哽咽着叫她:“妈妈……”

明知对方在带给她伤害, 她下意识的反应, 仍是低头将自己送进了她的怀里,像一只疲倦的濒死的幼兽, 即使死亡,也想死在母亲温暖的怀抱。

是她给了她生命,所以,现在想要拿走,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可这怀抱并不温暖。

她听见微弱的心跳声,下方有血液在循环流动, 还在为脑部运转供给氧气与能量, 可她只感受到无尽的寒冷。

于是她又有了点清醒好像,这不是妈妈啊。

错觉般地, 在她靠过去后,这副与她相贴的身躯也顿了下。

程染的呼吸离她近了,也许过了一会,也许刹那之后,头顶一个很轻的嗓音:

“宝贝。”

太熟悉,又太陌生的一个词。

她在喊她?

程冥抬头,饱含惊恐与希冀地望去,望着这个面目全非的母亲。

她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现在,整个人却像从高处重重摔下的瓷器,随着这两个字分崩离析。

她是妈妈吗?

程冥紧紧盯着她,用沉默恸哭的眼眸问她,你是我的妈妈吗?

妈妈,你记得江老师吗?你记得金霞教授吗?你记得程进吗?你……还记得我吗?

她想抬手触碰她,然而,那双眼垂下看她,像一抔封冻的水,裂开一些微渺的疑惑,没有温柔的意思,伤害她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执掌她生死的手贴在她颈边,嗒,按下。

程冥流着泪,张皇无措地看她,好像什么感受不到了。

大概,只是一个容器被装进了点容器本身无法理解的东西,继而忠诚复述了出来。

人死,能复生吗?

她也很想自我欺骗,可她更忘不了程染的话。

“妈妈,什么是死亡?”

许多年前,听见女儿的这个问题,身为研究员的程染想了想,尽量简洁但严谨地回答:“死亡就是,身体机能不能逆转的终止,所有生理功能消失,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

“那我叫妈妈,妈妈也不会再应了吗?”

孩子对死亡没有明确认识,也就没有大人常言的避讳,会下意识拿自己、拿自己熟悉的身边人举例,不带任何恶意与诅咒的,最原始单纯的好奇与求知。

所以程染也不会生气,只是笑着道:“对,怎么叫妈妈都听不见咯。”

小小的她一下对死亡有了丁点真实的感受,瘪起嘴,难过地抱住程染,将脑袋埋进她腰间:“妈妈不要不理我。”

不过程染也是个富有浪漫气息的艺术家,于是她捏了捏她鼻尖,说:“别怕啊宝贝,换个角度想,就是妈妈会在你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永永远远陪着你了。”

母亲是第一个对她进行生命教育的人。

可她没有说过眼下这种情景,该如何看待。

这是死亡吗?她心脏还跳着,生理功能还存在着,甚至,大脑对外界刺激还有反应……是什么让她具备这些现象,是什么在欺骗她,伪造她母亲活着的假象?

这一刻,迷惘、悲伤与微渺的愤怒混杂着,让她无比渴求起真相。她无比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主导了程染的表现。

这个想法渗出的同时,啪,有什么爆裂的声音,液体溅到她脸上,很少量。程冥直愣愣地,她不仅在那双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像,也看见了自己的菌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