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诞生之初就不是人,也不明白为人有什么意义,只是程染将她变成人,只是她习惯了听从妈妈的安排,想要程染高兴,想要成为程染想要她成为的人……几乎已经刻入她的本能。
严蓉垂下眼皮,歪头靠上她的肩膀。
程冥知道现在的她很需要安慰,没有再说话,安静地任她倚靠。
但没想,这颗脑袋只温顺停留两三秒,突然转过脸,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下。
这一口来得太突然。
程冥吃痛低哼,蹿起身退开两步,震惊地一摸牙印,不清楚有没有渗血。
这孩子属狗吗?
“你说的,要像姐姐一样。”严蓉坐在床沿,一脸人畜无害地看她。
这角度,这力道,明明是在报复吧……
程冥抽着气,按到跳动的血管,感觉侧颈麻了一片,教育道:“咬哪儿都不能咬脖子知道吗?”
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连亲吻等亲密行为都建议避开,防止压迫到颈动脉窦,或者更进一步造成血栓,流入脑部可能危及生命。
“你是怪物,不怕的吧?”她歪头。
程冥:“……”
她难以置信地又摸了摸,终于是强迫自己放下手,然后强制送严蓉出去,“回去睡觉吧。”
动作果断迅速,任务式地把人放回到她的床上,掖好被角道句晚安,总算结束了这个漫长的夜晚。
人的口腔有很多细菌,作为生物学者的一点洁癖,程冥出了门很快冲进卫生间,将水放得哗哗作响,仔细清洗伤口。
小溟不语,只是在她清洁过程中菌丝伸长凑了过去,一条条柔韧结实的细丝缠得像钢丝球似的大力摩擦,很快在她白皙颈侧留下新的大片红痕。
程冥嘶了声:“疼!”
“我能寄生她吗?你喜欢她的身体吗?我寄生了她能像她一样亲你咬你吗?”短短三秒它问出了这么长一段话,足见得情绪已经累积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问话过程菌丝也不松开,恨不得这些衍生物也能长出锯齿,在牙印原处再削下整块肉来,用它的痕迹覆盖别人的痕迹。
终于把程冥惹毛了:“你给我滚!”
……
回到房间的严蓉平躺在床上。
脚步声远去,门咔地关上,外界声音被隔绝,这里静得像座空有温度的坟墓。
她面无表情望着上方很远又很近的天花板,一直睁着眼。
直到窗外由暗转明,像灰烬燃起温柔的焰火,死寂的世界再生喧嚣,天光探进来。
新的一天到来了。
她闭上眼,枕面未干,眼泪已经流尽。
又过去不知道多久,估摸程冥也快要起床了,严蓉坐起身,挪到床尾,够到自己的电脑,打开
“确定过了,没什么问题,只是失忆导致对我有些陌生。可以晚点再给她派发任务,我会替你们留意进度。”
黑色底屏衬着荧光闪烁的绿字,映亮她一双幽深的瞳孔。
加密过的对话界面上,以上这段文字被转化为外人完全看不懂的特殊代码,哒哒轻敲两下,她在末尾输入代表自己身份的符号,按下回车键。
……
解决一件心腹大患,理论上在这屋子总算能睡个安心好觉了,然而程冥几乎一晚上没睡着。
横躺竖躺都不舒服。
开始是热。
这家庭式公寓隔间分得很开,够不着盥洗室的水龙头,小溟只能沾桌上水杯里的水给她降温。
后来转成了冷。
她把自己蒙头装进被窝,菌丝多少有点趁火打劫的味道从上往下到处卷她,她没有力气拒绝,但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她真的发起了高烧。
不知道有几个原因混杂着,白天里小溟吞了条人蛇怪,海蛇是擅长神经毒素的,晚上严蓉又拿神经性药物对付她……最终导致结果是,她这个已经融合了足够多样本的身体又开始了天翻地覆、轰轰烈烈的“进化”。
天已经完全亮了。
左等右等没等到人的严蓉来敲门了。
咚咚咚,程冥听见了声音,但头晕眼花,爬不起来,也不想爬起来。
睁开眼,朦胧间看见个影子一上一下地进来,她呆愣了几秒,终于辨识出人来,于是又放心地把眼闭上了,将腕环朝她的方向推推,气若游丝跟她说:
“蓉蓉,帮我请个假吧……早上、啊,算了,中午吧,中午想喝粥,或者昨天炖的汤也不错。”
严蓉:“……”
轮椅还没修,她只能又一瘸一拐拄着拐杖出门。
一边用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声音嘟囔:“做姐姐的都是骗子,昨晚还说要照顾我,这么快就反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