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长衍回到住处, 将殷晚澄安置在床榻,熟睡的人眉心却怎么也抹不开,呼吸略显急促,两手不住地?往旁边摸索着什么。
翻动之间, 红梅坠子从他的脖颈露出?。
一向闹腾的护心鳞像个鹌鹑似的静静蹲在他身旁, 担忧地?绕来绕去, 一个旋身就要扎进他的胸口变回他的一部分,被玄长衍扯住了尾巴。
“他没?事, 眼下还不是你?回去的时?候。”
只?是找不着他的宝贝蛋, 睡也睡不踏实。否则,他们哪能?让他整天抱着个不知其父的蛋跑来跑去。
“你?快随蛇妖回去吧。”
玄长衍抬眼向护心鳞看去, 对上的就是他眼中受伤的情绪。
跟了岁初近千年了,她说不要他就不要了,她怎么不想想,他随了主人的性子, 一身傲骨,宁折不弯, 是那种随便对别人献殷勤的鳞吗?
他赖在这?不走了。
“你?脾气几时?这?样大?了?既然不回去,那就变作那颗蛋吧, 这?样,他也能?睡得踏实点?。”
护心鳞一听,又看了一眼殷晚澄, 想着这?岂不是要被他主人抱在怀里?
他迟疑地?在榻上扭来扭去, 玄长衍一眼看破他的扭捏:“不愿意就回去, 你?自己选。”
不多时?,殷晚澄将脸埋入蛋里,呼吸渐缓, 总算安心地?睡下了。
玄长衍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颗金珠,放在他的枕侧,从金珠里流出?的微光缓缓流入红梅坠子。
他转身离去时?,听到殷晚澄含糊不清地?念了一声“阿初……”
玄长衍震惊地?望着他,重新走到他的床边,问道:“你?说什么?”
他自然不会回应,将蛋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
辛烨自他回来便忍了一肚子火,见玄长衍关好?房门?,忍着怒意道:“长衍,你?简直胡闹!”
山上来来往往进贡香火的人或妖数也数不清,殷晚澄心思不全,万一出?事岂是非同小可?
玄长衍不想和他吵:“不让我胡闹我也闹了。”
辛烨道:“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上神如今的状态极其不稳定,谁也认不得,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你?以为这?就是他期望的了?一直藏在这?院子里见不得光,什么都不要他做,做个呆呆傻傻的废物便好?了。”玄长衍被说得烦了,不客气地?回怼,“按照你?的方式藏了几百年了,你?看他,可有一丁点?向好?的迹象?”
他又不蠢。
“还有,改改你?的称呼,他此后仅仅是他自己,不是殷上神,他不欠仙界什么,也不欠任何人。”
辛烨不依不饶:“那你?将他带出?去让他乱跑就是你?的方式了?”
羲缘一个头?两个大?,忙站到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两个祖宗啊,大?家都是为了澄澄好?,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
两人不听他的,依旧唇枪舌剑。
羲缘两手一挥:“再吵,我就把澄澄交给小友了。”
两人异口同声:“不行!”
在这?事上,两人意见出?奇一致。
千年前,蛊毒进入殷晚澄神识,神魂与无?妄同归于?尽,彻底消散,当日岁初只?身闯入仙界逼问天帝讨要招魂幡,一众仙卿联名请命,天帝只?觉颜面无?光,不得已交出?了招魂幡,但还是治了岁初的大?不敬之罪,将其关去了天牢反思。
然而还是太迟了,殷晚澄的神魂已随风逝去,又被雨淋得无?声无?息,哪怕就是讨到了招魂幡,也聚不起殷晚澄丝毫魂魄。
玄长衍不甘心地?去忘川走了一遭,亦没?有找到他。
岁初从天牢出?来时?,平静地?听完全部,看了一眼白龙山,道:“若真救不了,那便当他死了吧。”
辛烨禀着殷晚澄的遗愿不时?去荫山看她,岁初讽刺道:“你?说,殷晚澄捡了你?,捡了游鱼,捡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偏偏把我丢了呢?”
他给不了岁初答案,只?说:“上神有自己的考量。”
岁初道:“考量就是,仙与妖不同路。”
她语气淡淡:“你?往后不必来了,我曾经告诉过殷晚澄,他若是死了,我会把他忘了,你?不时?来看我,我总会想起他。”
此后,岁初便对他们的登门?造访闭门?不见,连玄长衍诞辰也只?是带了礼物不曾现身。
虽是不再来往,但妖界还时?不时?传来她的动向,今日说她去人间喝了花酒,好?不快活,明日往荫山抬了几个小妖,日夜笙歌。辛烨质问过一句,岁初道:“我还年轻,你?不能?让我替他守一辈子寡吧?”
每每想到岁初说这?话的神态,辛烨总会替殷晚澄不值,那些人怎可与他的上神相提并?论?
但她说的不错,上神已不在,且是殷晚澄放她自由,他没资格要求岁初一直等着上神。
“不必了。”想到这?里,辛烨不免握紧了拳头?,对羲缘道,“她既然已与旁人诞下蛇蛋,自然与上神没?了缘分,上神如今是什么情形,已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说到蛇蛋,他眼中划过一抹怜惜。
岁初不知,一切尘埃落定,羲缘整理姻缘书时?,抬头?一望,红鸾树上纷飞的红绸让他稍愣。
那截红绸上,写的是殷晚澄与岁初的名字。
昔日殷晚澄亲手将红绸交给他,让他挂到仙界的红鸾树上去。
双生契虽然已经断掉,可在红绸上写下的名字,不仅与姻缘相连,命理也联系到了一起,若是缘分散了,红绸上的名字也会消去。
然而红绸上的名字仍旧清晰。
羲缘将红绸取下,激动地?差点?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