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不到的真心,凭什么一个半妖可以?

白影沉默着,一动未动,无论他说?什?么难堪的话,仿佛都无法?在他心头掀起?一丝微波。

“说?话!”黑色的身影暴怒地扑向白色的身影,猩红的双目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殷晚澄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娘没有骗你。”

殷承胥一愣。

“她没有用?你的龙角,你不明?白吗?”殷晚澄平静地说?起?,“她不想用?你的龙角,是因为她不想你因为她而抛却一切,殷氏的血脉只?有你能延续。”

只?可惜那只?龙角还是无意间被别的妖怪得到了,她死之前再?也没有见到殷承胥。

“蛇不尽是冷血。”他说?,“她只?是不坦率,不轻易说?出喜欢,她认定?了你,就会一直待你好。”

他也犹疑不决,不敢对阿初交付真心,但他不是殷承胥,阿初也不是白萱。

就像阿初所说?,认准了一个人,就牢牢缠紧了,爱也是恨也是,娘若不爱殷承胥,根本不会忍着一切独自带幼小的自己离开。

“你懂什?么?别以为你喜欢上的那条蛇喜欢你,你就对我胡言乱语!”

殷晚澄无声地捧出那架青白琴:“信或不信全?都在你,你与她的琴,她留给?了我,还留给?了我一首曲子。”

那首曲子便?是相?思,对他的情意来不及传达,便?被永远埋葬。

或许她预料到了那一天,自己既然作为一切混乱的起?点,她选择终结自己来结束一切。

殷承胥愣愣地看着那架青白琴,上面刻着的白萱与殷承胥早就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化,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与她有关的一切,却被他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好好的保留了下来。

“我娘总是说?要我死,我想她不是不喜欢我,只?是自己不久于人世,无人再?庇护我,只?能用?残忍的方式让我断绝想要依赖别人的念想,让我凭借自己的能力?活下去。”

“她离开时对我说?,要我记住,我的名字原本是晚成,但她更希望,哪怕我沾了妖血,也不该自甘堕落,她和你的孩子生于天地,光明?磊落,不比任何人差。”

他想成为上神,就是想证明?自己,哪怕是半妖,他也能做到寻常白龙足以做到的一切。

可他又觉得这世间的规矩太过荒谬。

仅仅是因为半妖的身份,便?轻易抹除了一切。

他是上神了,几千年来,庇护人间庇护妖界,仍旧无法?改变既定?的一切,最想庇护的,仍然庇护不了。

无妄望着那架青白琴良久,颤个不停,大声道:“你想让我这样便?放过你吗?你和你娘都是骗子。”

似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恨了几千年,怨了几千年,杀了那么多人,又入了魔障,他无法?相?信,入了执念,便?不再?有回头的那一天。

他想将琴毁掉,只?听锵的一声响,断尘剑一出,阻隔了殷承胥的手。

“无妄,你变弱了。”殷晚澄用?低哑的声音凉凉回应道:“他毕竟不是你的真身,不能发挥全?部实力?。”

无妄笑,笑着笑着恶狠狠道:“殷晚澄,你也变弱了,忘魂的滋味可不好受,只?要我把你的毒引出来,你知道的,你就永远永远地死了。”

殷晚澄看着他:“那你,再?也没有亲人了。”

殷承胥一怔,随即大吼一声:“我不需要!”

殷晚澄叹息一声。

所以,他说?他的父亲已经故去,也不算骗她了。

“别在这里打。”殷晚澄用?淡的不能再?淡的声音回应他,“这里是阿初的家,我不希望她回来后,看到自己的家被毁了。”

也不能让我无家可归。

*

人间不比妖界,近年来雨水稀缺,靠地为生的农妇扛着荷头准备再?将土地翻上一番。

早些年她的丈夫参兵,至今未归,农田将芜。

第一次跟着母亲去田间的孩童无意间抬头,好奇地问道:“娘,天上那长长的一条是什?么啊?”

“是云。”不然还能是什?么。

“可我觉得好像一条蛇……有长着角的蛇吗?”

农妇闻声一笑,“长着角的,不是蛇,那是龙。”

正说?着,经过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听他喃喃道,“要下雨了。”

“啊?”农妇一愣。大晴天的下什?么雨啊。

“白龙现于云端,灾厄除尽,便?是新生,这是祥瑞!”

农妇仰头一看,惊愕地张大了嘴巴,擦着眼睛一看再?看。

那拖着长尾追逐着黑光的一团,分明?不是云,不是白龙还是什?么!

老人双手合十,默默祈求。

愿来年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见农妇还呆愣着,催促着,“还不快快许愿,千年难得一见的奇遇,得龙神庇佑,心想事成。”

农妇看着那云间的白龙,默念:愿我夫君早日归家,此生不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