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声声说话爽利清亮,明明说着埋怨的话也带着笑意。
贺一容拦住她又要去剥橘子的手,与朱声声一对比,她的声音小许多。
“嫂子,不吃了,胃酸。”
朱声声拍拍她的手,欲言又止许久后终究没憋住,语气复杂:“不急,慢慢来。”
“是个可怜孩子。”
贺一容不知道朱声声说得可怜指的是聂祯还是她。
但一个多月没见没联系,再提起聂祯这个人,她有些恍惚。
遥远的被浓雾笼着的人形,她看不清他。
只是闭上眼睛,他的面容依旧清晰。刻在心头一样。
聂祯在七月底,披着夏夜的凉风走进贺家。
“我那丹东的同学家里寄了白梨,我送两箱过来。”
贺一容正站在酒柜边上的吧台,她侧背着身子,没有回头,和贺毅林玩按鳄鱼牙齿的玩具。
贺毅林久没见聂祯,扔了鳄鱼就奔聂祯去,把人用力搂住:“你上身怎么又壮了点。”
朱声声听见动静从二楼书房出来:“丹东秋白梨吗?可惜了我和小容都不怎么吃梨,你这几个兄弟更不吃水果。”
聂祯任由贺毅林七十公斤的人挂在他身上,手里还能稳稳地端着两箱梨子。
他目光扫过贺一容那自他进来就僵直的后背,又看向朱声声:“嫂子也不爱吃梨吗?熬成梨汤喝吧,小容……不怎么吃梨但一到秋天就爱喝梨汤。”
贺毅林接过梨子放到一边,拉着聂祯往吧台走。
“喝什么梨汤,来玩这个,谁输了谁喝酒。”他兴致勃勃,还不忘问,“你这次待几天走?九月份部队出发吗?”
贺一容一个人在那把一排牙齿从左到右按过去,终于在倒数第二个。
鳄鱼嘴啪嗒合上咬住她的手。
贺毅林拍手笑:“喝!你自已玩得也算数!”
聂祯一惊,吧台上有个顶灯,贺一容桃红的脸颊在灯下更明显。
她并不看他,眼里亮晶晶地折射着光:“我自已玩得凭什么算数?”
聂祯这才看见贺一容面前只是三得利的果酒,却没想到百分之三的酒精浓度也能让她喝红了脸。
他不赞成地看向贺毅林:“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怎么还带着贺一容喝酒。
贺一容对面的那瓶威土忌,下去了不少。
贺毅林摇头:“我哪里闲,小容非拉着我玩,我又不爱拼乐高那种东西,就玩这个了,鳄鱼牙齿多有趣。”
聂祯不能理解鳄鱼牙齿比乐高有趣在哪。
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容,上次高考前给你讲题,钢笔是不是落在你桌上了?”
贺一容这才看向他,不可置信。
怎么会想出这样一个理由?未免太拙劣了。
朱声声正让陈嫂把梨子收起来,听到这话也回过头来,捂着嘴噗嗤一笑。
贺一容又羞又囧,又气又烦躁。
贺毅林还在那嚷嚷:“等会儿再找,先玩鳄鱼。”
贺一容撒气一样扔了鳄鱼,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
贺一容侧了下身,让聂祯先进门。
带上门后抱臂靠在门上,微抬眼看他,眼里的不耐烦明显。
哪有什么钢笔,聂祯从来就没有钢笔。
少了贺毅林在边上插科打诨,聂祯看起来难得的有些局促。
扯了椅子坐下又站起来,直直地对上贺一容的目光,又慌忙移开。
贺一容心里也不是滋味,偏过头去也不再看他。
一个多月没见,好像是尘归尘土归土,再见面却是这样的尴尬。
可是只听到他的声音,见到他的人,心里的委屈与痛楚就疯长一样,缠得她浑身动弹不得。
她想躲,也有些不耐烦。
他去维和已是定局,她也不想把自已陷入苦苦等待,整日哀怨,心神都系在远在天边的人的身上这般可怜境地。
她不会像妈妈一样,守着一句“局势稳了就来接你”等到自已抑郁而亡。
或许有以后,她也期待有未来。
以后,且看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