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有天夜里,许城洗漱完,瘫坐进她常坐的藤椅里吹风扇,忽地摸到一丝细细的长发。他拈在指尖,双手牵拉出一条长长的柔韧的丝线,食指在末端缠绕两圈,出神半刻,皱眉扔进垃圾桶。
手机里仍是一条短消息都没有。他想,她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小孩喜欢一件玩具。玩具被人拿走了,她就忘了。
这样下去,他跟李知渠的计划怕是要落空。
夏日烦热困顿,生活忙碌。挨到八月中旬,许城给姜皙发了条彩信,一个?字也没有,只有张图片:是别在电风扇上的一朵栀子花。
当天下午就接到姜皙的电话。
她声音轻软,夹着一丝快乐和紧张:“许城?”
“嗯?”
“我是姜皙。”
“我知道?。”
“你还记得我呀?”
“……”他无?语,“说事?儿。”
那边,姜皙停了几秒。他的声线隔着电话淡淡的,有些?陌生,叫她莫名忐忑,语气?也低落下去:“我想约你明天去游乐场玩……好吗?”
许城望着江面上反射的阳光,眯了下眼,觉着从在她家差点儿被淹死一下跳跃去游乐场,诡异又?荒诞。
“许城,你还在吗?”
许城说:“在。”
“那……去吧?”她不禁柔软哀求,“去吧”
“行。”
这次,不能再浪费机会了。
……
次日上午,许城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没想到姜皙依然比他早到。
她撑着拐杖,立在去年那株梧桐下。去年是五月,而今八月,梧桐树冠墨绿繁茂。还是那辆黑色车停在她身后。
她特意打扮过,长发一半编了发髻、系了蝴蝶结,一半垂顺遮肩;一袭白纱裙,美?若梦境。夏风摇动树梢,光斑漏下来,在她周身挥洒。
她眸子因?期待而亮亮晶晶,半分不见等人的烦闷。
许城今天穿了身短袖白衬衫,水洗蓝的牛仔裤,清爽又?肆意。走近了,对?视一眼,她微微抿唇,面颊染粉。许城没什么?表情,近半月不见,略微生疏了。不过他昨夜没睡好,有些?困倦,人一懒怠,就显得比她自在许多。
许城说:“为什么?撑拐杖?”
姜皙看?了看?旁边的车,又?看?看?他。
他会意:“进去吧。”
进了游乐场,姜皙才说:“我爸爸不喜欢假肢,说很?吓人。他之前就不喜欢我用,说把腿磨成那样,他心疼。再说,我这次跑出家,两个?月才回来,他很?生气?,说是假肢害的,以后不准用了。”
许城因?迁就她的步伐,走得很?慢,问:“那你怎么?想呢?”
姜皙没做声,撑着拐杖走这么?一会儿,嘴上已出了细汗。
许城说:“姜皙,我跳进江里给你捞假肢,不是为了让你拄拐杖的。”
她怔了怔,低声也低头:“我知道。”
他不打算坏她兴致,不在这事?上纠缠,扫一眼四周缤纷的童话色彩,说:“你想玩什么??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
她很?好哄,脸一下被点亮:“我想先玩旋转木马。”
“好。”
旋转木马还在上一曲吟唱,他们在外圈等待。姜皙看?见内场一对?情侣挤在一匹木马上,两人搂得很?近,笑着,闹着,扭头亲吻。
她看着看着,就偷偷看?他。
许城百无?聊赖等着音乐结束,望着转动的花花绿绿的马儿,说:“你总看?我干什么??”
姜皙很?不好意思,别过眼去。
“来游乐园,风景不看?,专程看?我来了?你也看?不厌。”
姜皙脸红了,耳朵也红了。阳光下,细毛绒绒的。
莫名地,许城有点儿想摸她耳朵。
“要停了。你想坐那匹白马吗?”
她连连点头:“想呀。”
许城没看?她,听着她的声儿,唇角弯了一下。
那是去年她坐过的最高最帅的白马。她走过去,站在那儿等着他抱。他将拐杖放到地上,握住她的腰将她举起?来。
她坐好了,眼睛水盈盈望住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坐?”
他笑得有点儿故意,说:“不坐。”
她“噢”一声,问:“你要去外面等我?”
但?这次,他没有。许城站在原地,懒懒搭扶着栏杆,在轮盘转动时,和她一起?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