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开启了漫长而折磨的搜山行动。未开发的森林,植被茂盛,瘴气?遍布,蚊虫蛇鼠各类动物更不用提。
人?手不够,民兵、武警都派了人?,还从军区借调来?士兵。镰刀、斧子、电锯、探测仪……什么工具都用上了。
几百人?翻山掀地找得灰头土脸,也有人?私下抱怨,怀疑方向错了,报到范文东那儿。
范文东将许城的推理线索梳理一遍,认定按目前方向继续找。
到了第六天傍晚,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披着?层层树叶的赵某。
赵某不肯就范,血泪控诉被害者一家为虎作?伥丧尽天良;任谈判专家拿着?喇叭如何劝说,都不肯投降。他?大骂警察偏袒,控诉当初妻子含冤,无人?主持公?道;如今恶霸遭报应,竟有这么多人?为他?伸冤。
他?越讲越激动,突然端起猎枪,
乓!
子弹击中一位年轻士兵肩头。他?癫狂之下,欲再度乱射,
砰!
始终瞄准的许城终于扣动扳机,打爆了赵某的头。
从县上回?誉城城区,三?个多小时的山路,许城很沉默。山路弯弯绕绕,来?回?颠簸,他?半路实在受不了,喊停了车,跌到路边狂吐不止。
范文东拍拍他?后背,说心理医生?已等在局里。另外给他?放两天假。
许城回?来?后,接受了一下午心理辅导;又在家昏睡一晚。
这日誉城天气?极好,春光灿烂。他?家拉着?厚窗帘,像阴湿的地洞。
过?去近一周的焦灼、疲惫、紧张、劳烦、悲悯、恶心,随着?心理医生?的开导和沉睡,湿腻地排出,渐渐散去。
可不知怎的,他?梦到姜淮死在他?眼?前的画面。又不像是梦。因?为它和真实发生?的画面一模一样?。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恐,是陌生?的。
继而,他?梦到了姜皙,19岁的姜皙。
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拼命地追。很痛苦地追。也不像梦,很真实,江州的每条街道都栩栩如生?。甚至有些陌生?的城市和街道。可他?不记得真实里发生?过?这样?的事。
还有哭声,一个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声。持续的撕裂般的哀嚎。
很疼!
随后,他?梦到姜皙站在岸上的那天,他?突然调转船头朝她奔去。
依然奇怪。记忆里,那一刻的心情是亏欠,是愧疚他?要利用她,他?要给李知渠交代。
可梦里,是痛苦的不舍。不舍得她离开,不想?再见不到她,心疼她孤零零站在岸边,怕她在陌生?的世界被欺负。
不舍心疼到很疼,很疼!
又是哭声,哀嚎。
许城醒来?,浑身大汗。是下午,厚实的窗帘顶上搂住一丝明亮的天光。他?还想?着?刚才他?跑过?的那些街道,听到的嚎哭,陌生?的情绪,有些匪夷所思。
他?迷迷瞪瞪地起床,拉开窗帘,和煦的春日阳光劈头泄下;推开窗户,春风清新,一扫心中阴翳。
许城掏出手机,过?去这周,队伍里收了手机,不许和任何人?联系。他?给姜皙发了条消息:「下班了吧,回?家了吗?」
等了两分钟,没回?;他?准备给她打电话时,蒋青岚的电话进来?了。
她次日要出差一周,问他?见面的事要不要往后挪。可许城等不了,问她今日是否有空。
蒋青岚说她晚上要相亲,这会儿在竹间路跑步,人?少,聊事方便。让他?直接去找她。
一见面,蒋青岚就蹙眉:“你眼?睛都青了。”
许城揉眼?睛:“狂加班,一整个星期。”
“禄山县案子结了?”
许城刚走上一级台阶,瞧她:“你会不知道?”
蒋青岚笑:“我们记者去禄山县,被拦了。警方说,结案了给采访。明天就得发警情通报了,你这时候居然不坐镇,还出来?闲游;搞得我以为消息错了。”
许城弯唇,不置可否。
蒋青岚观察他?半刻:“嫌疑人?……死了?”
“嗯。”
蒋青岚觉得这么问不妥,可实在好奇:“开枪打死人?,什么感觉?”
“你要写进报道里去?”
蒋青岚便知他?不愿多讲,她脑袋撞到海棠树枝,一朵花正好坠入手中,她笑起来?。
许城则无意望了下山林,棕色的步道弯弯折折绵延山壁上,阳光照得树木清透,天高江阔。
他?忽想?往离江更近的那片走:“去那边吧。”
往江边的路是石板台阶,蒋青岚说:“找我什么事?怎么个共赢法?”
许城停在一处平台上。这条路少有人?走,上下前后都无人?迹。
他?声音不大,简洁明了阐述完,说:“这种新闻,有价值吧?要成了,你们公?司的媒体品牌也彻底打响。”
蒋青岚听完很兴奋:“当然有价值!但你这么做是……”
许城双唇微抿,没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