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这样说,她微皱眉:“我能?跑哪儿去啊?”
那头,许城极淡地笑了下,说:“挂了。”
“哦。”
许敏敏在一旁偷笑。她耳朵尖,听?到个大概,笑说:“让我和你说多?待一天?,结果呢,自己又?打电话说一遍。生怕你跑掉了呀。”
姜皙抿抿唇,坐到桌前咬一口桂花糕,清香微甜;又?喝一口八宝粥,暖意浮到脸颊上。
*
早晨飘了些毛毛雨,清明?时分的江州,雾雨濛濛。
上午,雾气散了些,天?空仍阴沉。
李知渠的葬礼在市殡仪馆南二厅举行。
他的尸骨还在公安局等?待进一步尸检,而肖文慧和李医生做好了打长期仗的准备,不打算在一次尸检后将其火化,要坚持等?到抓到凶犯结案的那天?。
厅内正堂上悬着李知渠刚上大学时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大男孩五官端正,笑容正派。因案件未查清,不允许用刑警制服照做遗像。但棺椁上置着一整套李知渠的警服,从警帽到衬衫,从外套到裤子皮鞋,平展整齐。
刑警穿警服的场合不多?。那套衣服崭新?如昨,这十年由肖文慧夫妇珍藏得很好。
李知渠是当年扳倒姜家的功臣,只可惜,车内那五十万现金叫他毁誉参半。如今,尸骨找到。失踪十年的悲剧色彩又?重?新?回到部分江州人心中?。
上午,前来吊唁的有部分社?会各界有头有脸人士,不多?;邱斯承人在誉城,可花圈挽联到了。
张市宁正好清明?返乡,亲自来慰问肖文慧夫妇。
也有民众自发?赶来吊唁。花圈花篮一路铺至厅外的走廊台阶。夫妇俩平静了许多?,对来客一一鞠躬回礼。
到下午,祭拜的人流才回落下去。
许敏敏前来送花篮,拉着肖文慧的手聊了会儿。
许城将她拉到一边,问她中?饭吃了没。
许敏敏心里门儿清:“你放心吧,我做了午饭的,饿不着她。添添又?吃了两碗呢。”
许城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又?问:“她在家里干什么?”
“添添看电视,她一直玩那什么,iPad?画画。别说,她画画真好看。我老古董,不懂,但可好看了。”
许城没吱声了。原担心她无聊,可事实上,哪怕是十年前,她也是长久地孤独地关在小?西楼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许敏敏要离开时,袁庆春和方筱仪来了。母女俩这次清明原不打算回江州,出了这事儿,临时赶来。
袁庆春抓住肖文慧的手,泪便如雨下:“这些年苦了你了。”
肖文慧含泪说:“只有你信我那个梦。怎么样,说对了吧?李知渠就埋在芦花下面,是我蠢。”
“我信呐,一开始就信。母子连心,是孩子给?你托梦呢。”
两人哭成一团,许敏敏劝了好一会儿,才将人安抚。
方筱仪也被惹得落了泪;四处一看,许城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插兜站在户外。
走廊下一株梨花树,白色的小?花儿刚开败,在阴天?显得分外萧条。
方筱仪想就上次的口无遮拦给?他道个歉,可才站到他身边,他看见她,冲她点头算是招呼,就进屋去了。
许城跟卢思源忙前忙后一天?,夜里,肖文慧叫许城去家里坐坐。
肖文慧家是老式的教职工小?区,当年看着气派,如今已显老旧。家里有些乱,各类书籍摆得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绿植盆栽却很茂盛。
许城说:“肖老师激动,拆家了?”
肖文慧轻打他手臂:“昨晚睡不着,整理?整理?。过段时间,我和李知渠他爸想把家里重?新?装修。”
“挺好。”许城走到阳台上,摸摸琴叶榕和绣球,说,“李医生花儿养得比去年好了。”
“跟网上学的。”李医生端着一壶红茶到茶几上,“我还学摄影呢。肖老师退休了,就等?我也退了,带她去国内环游。”
“我本来不想等?他,想跟几个小?姐妹先去。他不肯。”肖老师端来一盘洗好的红提,一盘砂糖橘,“你吃点。今天?累着了。”
“不累。比加班轻松。”许城往嘴里塞了颗红提,意外的清甜。他又?剥开一颗砂糖橘,刚吃一半,肖文慧推来一封信,信封上是李知渠的字迹:许城(收)。
“在知渠警服口袋里找到的,他走后,东西一直没动过。昨晚才看到。”
许城放下半颗橘子,将信纸抽出来,展开:
“许城:
展信开颜。
你上大学快一个学期了,我们也一个学期没联系了。最近在忙期末考吧?你过得怎么样?应该还不错。我前段时间去你大学远远看过你,你和同学在打篮球。
想起你上学那会儿,我们总一起打篮球。那时你在我眼里还是个有点拽的小?屁孩儿。对啊,我总觉得你是个小?屁孩儿,可我却还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你;全?压到你头上。
你年纪那么小?,承担着那么大的压力,很恐惧、很痛苦吧。但那时,我却忽视了你的心理?。
想起你当时那个样子,我心里很疼,也很惭愧,内疚。其实那一年,看着你整个人的变化,我早该发?现你不对的。早在那之前你突然跟我说要那两样东西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你想做什么,也应该察觉到姜皙对你的重?要性。但我一心只想案子,还是忽略了,也没有多?想着去保障姜皙的安全?,其他人的安全?。这是我的责任。你骂我的那些话,一直在我脑子里回响。我想,你是对的。
看着你那样子,我真的很害怕,我好像把你给?毁了。还好,你终于回归了正轨。”
许城不适地拧了眉。李知渠几次提到“那时”“那个样子”,可许城不太明?白他说的是哪时。
“你仍然是个很好的孩子,以后也会是个很好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