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1 / 1)

“人都有邪恶的想法,但想法和行动之间是有条鸿沟的。我不能?理解,也没法共情,你怎么?能?那么?轻易就跨了过去,杀掉三个人。你必然要受到惩处,再悔过也无济于事。这世上很多事可以回?头,唯独命没了,就回?不了头了。那小孩才几岁,你明明还抱过他……”

许城工作中极少分?心,可那一刻,脑子里忽然一晃,他和姜皙之间,隔着姜淮的一条命,隔着李知渠的一条命。

他将话继续说完:“知道吗,给犯人执行死刑的警察都会有心理阴影。无论?什么?人,都不该对活生生的人命无动于衷。这点,我怎么?也理解不了。”

董奇脸埋在铐着手?铐的双手?里,大声痛哭。

可生命已逝,再哭也毫无用处了。他必当?用命来偿还。

许城没劝,也没安抚,静默等他哭完。

等他流不出泪了,许城端了杯温水给他。

董奇捧着,恍然问:“誉城花开了吗,春天来了吧?”

“嗯。刚来的路上,春景路上全是樱花。很漂亮。”许城说,“看守所操场东边能看到农科院路的梨花,你哪天可以去看看。”

他喝完水,又抹了眼泪,说不管怎样,还是想把他知道的线索告诉许城。当?然,他希望是假的。可如果是真的,希望能帮一个无辜的人沉冤昭雪。

董奇说,他逃去深城后,在城乡结合部一个建筑工地上搅水泥。工友们天南地北来的。夜里,男人们喝酒了爱吹牛。

有次,几个工友喝高了,炫耀自己或亲朋干过的大事儿,谁谁做过大生意,谁谁认识大人物。

董奇酒精上头,说自己杀过人。

众人全?都笑话他,没人信。

一个X省的人立马说,他远房一大哥有本事,以前跟谁谁杀过人,是个警察。这当?属最有种的了吧。

众人翻白眼,骂他放屁。

那人说,真的,埋在长江边一个叫芦花沟的地方。

许城听到这儿,蓦地抬了眼。江州就有一片滩涂,叫芦花沟。不过,这样的地名在长江流域有很多处。

董奇说:“我当?时也觉得吹牛逼,但他说了那警察的名字,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名字有印象吗?”

“酒喝得稀里糊涂,哪儿还记得,但肯定?有个渠字。我就记得,芦花沟,什么?渠。不是有句诗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所以那个渠字,我记得很清楚。”

*

四月一日那天,许城开车载着姜皙姜添一道回?江州。

李知渠的线索,他在半月前通知了江州警方。走流程、申请,各项手?续繁琐地办完。一周前,卢思源告诉他,已正式对芦花沟进行搜寻。如果顺利,一周内能?找到人。如一周后无果,人力?物力?也不足以支撑继续翻找。

车快到江州高速口,许城接到卢思源电话,开头的沉默叫他预感不好:“没找到?”

“嗯。局里加上社会搜救队,二十几号人,翻了六七天了。明天就放假了,今天要是找不到……我怎么?跟肖老?师交代啊。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许城,这线索有没有可能?不对啊。”

许城只说:“还没到最后一刻,再找找。”

放下电话,姜皙看了他一眼。

他说:“一个案子。”

姜皙问:“结果不好吗?”

“现在还说不准。”

下了高速,驶进江州城区,姜皙变得有些紧绷。自从离开,她一次都没回?来过。整座城市于她熟悉又陌生。

江上在修长江大桥,尚未建成,汽车乘轮渡过江。快抵岸时,姜皙望着一个地方出神,侧脸落寞。

许城顺她目光看去,是下游的陵水码头,在青碧的江水和翠绿的岸之间,一小点米白色。那是当?年他们的船停靠的地方。

他说:“陵水码头还在用。”

姜皙将目光移开,没有落向他。

汽车行驶上岸。

老?城区没什么?变化,沿江大堤,凉溪桥船厂,废弃钢铁厂,秋杨坊,秋槐坊还是老?样子,有的地方更破败了,有的翻了新,只有树木更加茂盛。

新城区则大变样,高楼林立,崭新宽敞。

许城和姜皙商量好了,她暂住姑姑家。姑父刘茂新多年前心梗去世后,许敏敏一直一个人。表姐发展不错,前几年给她买了套电梯房。

许城说回?到江州,变数更大。留她和姜添住酒店,人多眼杂,怕生万一。

姜皙本不想住,但考虑安全?,又想着只住一晚,便同意了。

遇到行人过马路,许城放慢车速停下,姜皙又盯住窗外?。

许城一眼便发现,那是去年冬天他和卢思源经过时刺了他心里一道的地方。曾经的游乐场变成了大工地。摩天轮伫立的地方如今站着一个高耸的黄色塔吊。

姜皙抬头茫茫望,黄色的塔吊映着灰蒙蒙的天,光线刺得眼睛疼。

许城心里也不痛快,手?指捏着方向盘,几度张口,却说不出话。直到身后车辆鸣笛,他才发现人行道上已无人,启动了车辆。

许敏敏家小区在老?城和新城交界处,是个平民?化小区。进去前,姜皙坚持下车去买了点水果和礼品。

许敏敏早就等在家里,热情地开门迎客。

十年前,她只见?过姜皙一面,这些年过去,早记不清。

这次听说许城假期居然回?江州,还带女孩子回?来,做姑姑的欢喜得不得了;又见?这姑娘生得白净标致,温柔安静,更是笑逐颜开:“西江,路上累不累呀?肚子饿不饿,还没到饭点,先吃点零食好不好?要不还是先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