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
他回头望,姜皙的身影很快抛到车后,成了个小小的黑点。
*
不到六点,天全黑了。
姜皙下了公交,沿着巷子往家?走。
没走几步,她察觉到异样,抬头看,原本天一黑就叫她心惊不安的漆黑小巷不见了。
整条路的路灯都已修好,一个接一个的白色圆锥形打向路的尽头。一圈圈洁白光斑铺陈她眼前,道?路光明。
灯光暖白,照着这条年久失修的小路碎石密集、裂缝如蛛丝,在看不清的夜里时常绊她的腿脚和拐杖。
如今,每一颗碎石、每一条裂缝,都清晰可辨。
那灯光有温度似的,从她头顶流泻而下。
这一路,她走得很稳。
只是,走到半路,经过某个楼梯岔路时,她看到了邱斯承。
老房街区距长?江不到百米,房区地势高?,树林间?时不时几条长?楼梯通往江边。江边错落几条沿江步道?车道?。留给?市民们在夏夜里乘凉散步,夜跑赏景。
白日里,尤其是冬季,鲜少有人?车往来。
邱斯承的车停在某道?小楼梯下,掩映树影间?。车窗落下,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搭在窗户下,指头敲着车门。
姜皙快步走。
邱斯承不紧不慢下车,锁上?车门。大步走上?蜿蜒的楼梯。
姜皙跑到筒子楼下,回头,见邱斯承的脸从长?巷一侧的地面下浮现起来。
姜皙赶忙上?台阶,扑到楼梯间?,一手?扶拐,一手?抓栏杆,双手?并用,尽最快的速度往上?跑。
邱斯承几大步跨上?楼梯,从后面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往上?拖。姜皙扑倒在台阶上?,拐杖拖地,人?被他轻易拖上?楼。
才到二楼,邱斯承伸手?进她口袋里掏钥匙,姜皙挣扎:“放开!”
邱斯承猛将她推坐地上?,像是意外?她会叫喊,打量一下,说:“不装哑巴了?不怕别人?知道?你叫姜皙了?”
姜皙头发散乱,一身的灰土,紧盯着他,说:“楼上?那个感应灯。里面有摄像头。”
邱斯承冷笑一声,只当她是吓唬,就要上?前。
“许城装上?去的。”
许城手?法很隐蔽,但姜皙还?是发现了。
这下,邱斯承从死角里小心探望二三楼拐角上?吊着的那只灯,眼神?阴鸷。
他回头看她,勾了唇:“他给?你撑腰了?”
姜皙没讲话。
“姜小姐,你说,姜淮要是知道?你这么软骨头,得从坟里爬出来吧?哦,不对,托许城的福,姜淮连坟头都没有。”
姜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在衣服后攥成拳。
邱斯承蹲下:“啧啧,我是羡慕他。做刑警这么些年,一路破大案立大功,老天赏饭似的飞黄腾达。誉城公安系统一人?之下,多少人?捧着。连你都能舔上?去。姜小姐你忘了,他也踩过你们一家?的人?头?虽然你姜家?人?都该死,但你可真贱啊。”
姜皙一张脸在风中冷白而漠然。
他瞧着瞧着,又轻轻拍打她身上?的灰尘。
姜皙坐着后退躲避,邱斯承眼神?一变,扯住她衣领,窥看她锁骨,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姜皙用力打开他的手?。
“是不是我咬得太轻了?”邱斯承凑近她,“姜小姐,还?是我心疼你,对不对?”
离近了,他瞧见她脸颊白里透红,像最软的绒。他伸手?要碰她脸颊,她飞速躲开。
邱斯承的手?悬在半空,想起碰到也是徒劳,并未强求。
何况,他毕竟忌讳那枚摄像头,又笑笑:“姜小姐,姜家?欠我的债,你得还?。只要我在,你别想有一天安宁。”
他站起身,绕过她下楼去了。
走着走着,眉心紧皱:许城盯着这儿,他不能再来了。
*
楼道?的灯熄了,姜皙静坐在阶梯上?。呜咽的风声唤醒了她,她把拐杖摸过来,正想起身,见钱包掉出来了。
她打开钱包,从最里的夹层里摸出一张小小的发黄的证件照。
照片上?,肖谦平静温和地看着她。
他给?她比划:「好好活下去。」
自你走后,好好活下去,还?挺难的。
可她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一直有好好活着。如果,不再次碰到这些人?的话。
姜皙有点难过,但不至于想哭。她将照片小心放好,拿拐杖撑起自己,坚定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