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处事?老?练,嗅觉敏锐。难得是为人正直,无法被收买;在这条路上行走,也经?历过威逼恐吓。可他向来随性不羁“混世”模样,从未被吓退。也有势力费尽心思挖他的背景和弱点,欲拖他下马,叫他身败名裂,却一条缝隙没?叫人找到。
他不爱邀功,认真应对每一件经?手的案子。接过刑侦队长职务后,对上有交代,对下肯担责。
与他共事?的都喜欢他,下属们也肯出力。毕竟,他半点架子没?有,散漫惯了,心情好了还?嬉皮笑脸,跟谁都处得来,谁都能聊上几句。但碰上那些拎不清的,摆谱的,他懒得奉承讨好,也不怕得罪人。
誉城城市巨大,人口多,重案不少。好在队伍在他带领下,作风净爽,也强硬;少有积案。
前段时间积压了十几年的夺枪杀人大案也在他手上成?功锁定嫌疑人,发布通缉令。
至此市局再无积案。
下辖的区局倒有个案子叫他挂心:半年前天湖区一位女性失踪。区公安排查过几回,尚未找到蛛丝马迹。
附近省市最?近公布的一起失踪事?件发生在江州,许城凭职业嗅觉,去江州出差时跟着扫黄打?非调查了一下。但无异样。
进?入十一月,队里格外繁忙。上半年的几起恶性案件已侦查完毕。市检察院联系开会,讨论案件后续审判和披露事?宜,许城便带队去了趟市检。
*
十一月初,誉城入冬了。
下午,许城和下属余家祥从市检察院出来。余家祥是许城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入职市公安。
下午五点,天色已昏暗。气温逼近零度,寒冷刺骨。
两人没?开车,坐地铁返程。市检察院在两个站中间,许城以往都去上一站坐车,但余家祥习惯走下一站,回他家可少换乘一趟。
许城正好有事?跟他聊,同他一道?往下游地铁站走。
男人步履很快,聊着案子,几下就到了。
许城刚走到检票口,余家祥往口袋里一掏,想起一事?,说:“等下,我去那边给手机贴个膜,上回出勤把手机屏摔个稀碎,换了我八百。”
许城说:“来的路上没?见到贴膜的。”
他职业敏感,一贯对周围环境观察敏锐。
余家祥指了下:“下楼梯那儿,得往右拐,地下通道?里头。”
许城跟他往那边走,余家祥说:“你要不也贴一个?”
许城说:“不喜欢。手感不好。”
誉城的地下通道?总有人摆摊,城管一来就跑,跟打?游击似的。
如今冬季,潮湿严寒,通道?里摊位不多。只有那些实在困顿的中老?年人瑟缩在墙边,兜售充电暖宝宝、袜子一类的冬季用品。
许城路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跟前,心下怜悯,买了摞袜子和一堆USB电热手套,正好拿去办公室分给同事?们。
老?人一下卖出这么一大单,开心极了,热情地给他装袋好。
余家祥已走到前边贴膜的摊位去了。
许城朝他走去,一个姑娘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个简单的支架,上支一块木板,板上分门别类拿几个漂亮的彩色小?纸盒子装了一层层的手机膜,摆放得整整齐齐,赏心悦目。
桌上贴立一张洁净的白纸板,上头用水彩笔详细写明?普通膜钢化膜防窥膜等各种膜的型号与价格,字体大方清秀。还?贴了可爱的卡通贴纸。
桌子前头垂着一个小?花布口袋,外贴收款码,内里则装着各类面值的零钱,供客人自主找零。
余家祥说:“防窥膜三十五一张啊?”
姑娘正给前一个先来的女孩贴膜,点了下头。
“钢化的也三十五?”
姑娘又点了头。
余家祥:“那防窥的钢化的多少钱啊?”
贴膜的姑娘咳嗽一声?,往前探了点儿,拿手在纸板上边指,四十。
余家祥察觉到异样,刚要说什么,前头那女顾客不满了,说:“她不会讲话,你能不能别为难她?价格款式都清清楚楚写在这呢,你看不见呀?”
余家祥一愣,忙说抱歉,
那姑娘没?什么回应,仍是低头认真贴着膜。
许城走到旁边站定,看了那姑娘一眼,她头发很厚密,束了个低马尾。因为忙碌一天,马尾很松散了,大片的头发垂落在她脸颊两侧,遮住了脸,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小?的白白的鼻尖。
她手法很好,很认真,膜贴上去没?有半点气泡,她一遍遍拿小?铲子把平面仔仔细细铲平,递给女孩。
女孩很满意,开心地塞了三十五块钱在小?布兜里,转身走了。
小?布兜干净秀气,上头映着一只可爱的大耳朵粉兔子。许城目光停留了会儿,他知?道?,那只兔子叫美?乐蒂。
而一旁的白色保温杯上,同样印着一只笑容大大的美?乐蒂。
也就是那时,他意识到从刚才就有的一丝异样感这姑娘的摊位洁净漂亮得出奇,不像一般随意糊弄甚至狼狈的出摊人;反而给人珍爱生活的美?好感,无处不透出摊主的一颗玲珑心。
余家祥把手机递给她,说:“防窥的钢化膜。”
姑娘看了眼他的手机,低头翻出合适型号的膜,拿小?抹布把手机屏幕擦得干干净净,擦了好几遍,直到一尘不染。
许城又看了眼她的手,因天气寒冷而冻得通红,手指上有一处骇人的伤肿。她穿了件很厚的黑色羽绒服,仍看得出人是瘦弱的。
他意外瞥见她背后的行李包里似乎塞着折叠的轻制拐杖,只有一角,不太确定。
他又多看了她几眼,但她一直没?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