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某次和他做爱的时候,我突然起了一种愚蠢的念头。这个念头让我开始尝试吃避孕药,只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有那种真正极致亲密的接触,甚至不能容忍避孕套0.06毫米橡胶的厚度。直到很久之后,我终于知道,那根本没有什么两样,至少我的身体没有敏感到那个程度,体会不出两者之间的差别,甚至是在高潮的那一刻。而且那次尝试后来证明是失败的,我不适合普通的长效避孕药,整整一个月都断断续续不规则的出血。

一天晚上,漫长的叫人窒息的前戏之后,我们失望的发觉我又出血了。我主动提出来给他BJ,一开始他还客气,但后来实在挡不住诱惑。当然那也是我第一次BJ,在那之前,我觉得要我这样做简直是不可能的,觉得很恶心很低贱。但事实证明,我完全做得到,也愿意这样做,只因为对象是他,甚至丝毫没有坏的感觉。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那样一种姿态下,发觉自己爱上了一个人。一直以为那会是在一种绝对浪漫纯洁的场景当中发生的。我没有对他说“我爱你”,但是,真的,我爱他。

BJ的结果不太美好。尽管主观上不反感,但我的身体在提抗议。最后的热流刺激到了我的喉头,我没忍住,全都吐在他身上和床单上,我披散下来的长发上也弄到一些。之后还是不停的干呕。我说对不起,他也不停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抱我去浴室,帮我洗头发,然后一起洗澡。我想,虽然我很差劲,但是在他眼睛里,我和他曾经有过的那些女人多少有些不同吧,哪怕是最最微不足道的地方。

洗完澡出来,我说我回去了,他无论如何不让我走,而且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于是,我第一次在他那里过夜,然后绝望的发现我们是两个不太适合睡在一起的人。无数小说电影电视剧里描述,男人女人如何如胶似漆的抱在一起睡觉。在我们身上,全是胡扯,他一点也不喜欢有人长时间枕着他的胳膊,搞得他手都麻了。我也不喜欢一个热乎乎的身体贴着我,让我不能自由自在的翻身打滚踢被子。

两个人都不太习惯,很久都睡不着。我在黑暗里对他说:“我觉得我们就像Pretty woman里的Julia Roberts和Richard Gere。”

他摇头笑了,说:“你不是妓女,我也不是反华分子。”

“你不是反华分子。”我重复,然后嘲笑他,“你连‘华’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我是个真正的旅行者。”

“不,你不知道。你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不是地理上的。”

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问我:“如果我给你钱,你会要吗?”

“会吧,”我想也没想就回答,“这样对我们两个都会简单的多。”

第二天早上7点钟,我的手机闹钟想起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各自占据了那张超大号四柱床的左右两边,中间的床单冰,隔着至少一尺半的距离。那天他不用巡视餐厅的早餐情况,迷迷糊糊的醒了一下,看着我起来梳洗穿衣服,说完就又睡着了。床头柜上并没有装着钞票的信封,我不知道应该失望呢,还是觉得安慰。

16) I ? U

下午在公司收到一个快件,棕色纸盒里是一个扁扁的有Van Cleef Arpels标记的紫红丝绒盒子。我躲到休息室里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条项链,坠子是一个小小的碎钻镶的四叶花。我好像对他说过我喜欢这个牌子,这个样子的项链。不过我不确定,这条项链算是礼物,还是报酬,仅仅用来代替更加粗俗的一般等价物。

我发了一条消息对他说谢谢,不正经的加上:“昨晚并没有那么糟,你是甜的。”

他过了很久才回复,冰的一句:“谢谢,保持联系。”

任何人都知道,“保持联系”等于不再联系。那天晚上我没有去他那里,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没有邮件,第二天也一样。我想我可以算是失恋了,但没有真的失恋那么糟糕。毕竟我早有准备,我们之间只能是这样结束,还能怎样?

这时候Nick Tse的电邮落到收件箱里面,不早不晚,来得正好。他正在计划一次阿拉斯加的旅行,主要是为了去看极光。我马上就报名参加,心里想,这会是我忘记Lyle Ultan的第一次尝试,我知道忘记他不会那么容易。我们分头拉了几个人同行,请假,订机票,定酒店。最后定下来周末出发,总共六个人,三男三女。

四天三晚的旅行,房间定了三个,都是双人间。同行的三男三女之间要么不认识,要么就是普通朋友关系,是个人就能看出来,这次旅行非闹出点花头来不可。出发的前一晚,一帮人在酒吧接头,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说要么我们swing吧。也就是说每天晚上和不同的异性睡在一起。大家哈哈哈乱笑,现实版的美国派就要上演了。

回到家里差不多9点半,明早6点去机场,所以要早些睡。我又检查了一遍行李,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又看到放在内衣抽屉里的那个Van Cleef Arpels的丝绒盒子。因为看起来那么昂贵精致又脆弱,和我随随便便疏于打扫的房间格格不入,拿回来之后一直放在那里,项链就在盒子里,偶尔打开来看看,始终没有拿出来戴过。静静的夜里,看到它让我突然觉得很难受,带着一种奇怪的自虐般的心态,我打开盒子,第一次把项链拿出来,没有戴,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盒子里面的隔层,找收据。有收据就可以退,不如去退掉,换成钱,要丑陋就丑的彻底一点。 收据没有找到。Lyle没有把事情做的如我想的那样的Tacky & Insulting。项链稀稀软软的搭在我的手上,在床头灯的映射下面闪着幽幽的光,搭扣的末端一串我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很小的银色挂件垂下来,轻轻的晃着,然后慢慢的静止下来,我看清楚那是三个字符:I ? U。

17)Carolyn Murphy

我一下子晕眩,捂住嘴巴,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Lyle Ultan,我们扯平了,我爱上他的那一晚,他也爱上我了,甚至可能还要更早一些。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了。他这么一个老江湖拉下面子来说I love you,得到的回答是,谢谢,BJ没那么糟,你是甜的。我眼睛里含着眼泪,脸上的表情却是忍不住要大笑的样子,不管还来不来得及,我手忙脚乱的找出手机,按了他的号码打过去。

下面发生的事情多少有点讽刺,我根本没有想好要跟他说什么,反正既然他说了爱字,尽管方式有点拐弯抹角的,我总要有个答复。但电话嘟嘟的响了很久没有人接,我差不多要挂了,却又突然接通了。我兴奋的叫:“Lyle。”

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我:“L现在在浴室。”

我反应很快,或者也可以说很慢。停顿了四分之一秒钟时间之后,用近乎于正常的声音回答:“那我等一下再打,。”

挂断了电话,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那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反反复复的响起,怎么形容那种声音呢,当然和Lyle的不一样,但是却很相配,从容的,不太嫩,口音不太美式。Tiffany广告上Carolyn Murphy那个样子的美女应该就会讲这么一口英语。 这样两个人站在一起,绝对可以在任何一部讲东海岸ball场生活的电影里演对手戏。我对自己说:很好啊,我一点儿也不生气。再说了,我又不知道谁先来谁后到,说不定这个Carolyn Murphy一直就是他的正牌GF,她叫他“L”,都有昵称了。

我去刷牙洗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在枕头上振个不停,白天开会调了震动档忘记换回来了。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的名字。我站在那里看着它一边跳一边发出很轻的嗡嗡的声音,半分钟之后恢复平静。我钻进被子里,关灯,闭上眼睛,对自己说,再不睡明天起不来了,再不睡明天起不来了。正在念咒,手机又震了一下,吓得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拿过来看,是一条短消息,“接电话!”看起来口气就很凶,不过我却有一点开心。

我直接打回去,这次是他自己接的。

我一连串的说:“L,我今天刚刚看到项链后面的字,本来有话要跟你说的,不过现在没有了。再见。”

他骂了一句粗话,很凶的警告我不许挂电话,让他把话说完。我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讲话。我没有挂电话,不出声,听他讲,他却也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始喃喃的叫着我的名字,“e,我的e。”

那种语气让我无法招架,手和心一起剧烈的颤动起来,声音却十足的静,“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我要睡觉了,明天早上9点的飞机去阿拉斯加。”

“去出差?”“去看极光。”

“去多久?”“下星期二回来。”

“可以取消吗?”“不行。”

他说他会想我,对我说晚安,挂断电话之前告诉我:“刚才接电话的是Cheryl-Ann Walsh,我的妹妹。”

18)阿拉斯加

不管是Carolyn Murphy还是Cheryl-Ann Walsh,反正阴错阳差,我还是没有对Lyle说我爱他。事情过去很久之后,有时候我想起来那个夜晚,如果他先告诉我Cheryl-Ann Walsh是他的妹妹的话,那我很可能就会让他知道,我爱他,而且好像已经爱了一段时间了,弄得我心都痛了。他也可能会把I ? U说出口来,而不只是挂在项链搭扣后面了。但是,他最后才说的,我讲电话的口气那么,根本来不及转折,电话就挂断了。所以,我们又错过了。

第二天一早,我、Nick、A男、B男、A女、B女,六个人在机场集合,一路向西北方向,飞往阿拉斯加。全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穿North face或者Lafuma的冲锋衣,背后是比人还高的背包,打扮得像一群徒步旅行者,其实却是十足的享乐派,我们要去吃海鲜,泡温泉,在冰天雪地里住在温暖的房间里。

飞机起飞之前,我犹豫着要不要给Lyle打个电话,但看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却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结果还是没打就关机了。飞机在阿拉斯加落地之后,一开手机一条消息就落进来:“已经在想你了。”让我心头一热,但却没有回复,因为那种感觉不完全是甜的。我不知道我们会走多久,走到哪里,Lyle会变成Lyre,还是Liar。

之后的三天,很奇怪,每当看到特别美丽的风景,或者是早晨打开窗的那一瞬间,新鲜清冽的空气出乎意料的扑面而来,我就会想起他,我的Lyle。那种感觉如此复杂,又有点沉重,带着些山盟海誓的味道,我不太会表达,也不想吓到他,所以只是用手机摄像头拍下一两张不太清晰的风景照发给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懂,是不是有的时候,哪怕短短的一秒钟,也有同样的感觉,也怕说出来会吓跑我。不过现实里,他只是叫我玩得开心,走路要小心,记得戴太阳眼镜,记得涂防晒霜,因为他就喜欢我浑身带那么一点点浅浅的金麦色。

每天晚饭之后都有一个有趣的过程抽签决定,晚上谁跟谁睡。我们有三个屋子,其中两间是两张床的普通标准客房,还有一间号称是蜜月套房,有一个完全透明的玻璃穹顶,穹顶下面是一张看起来就很淫荡的圆形大床,当然我们纯粹是为了躺在上面看北极光。第一第二天晚上,我分别抽到跟A男和B男住普通房。大家都是文明人,疯玩了一天,晚上回房间也不过聊几分钟天,然后就分头呼呼大睡。swing不过是说说的而已。第三天晚上轮到我住大床房,也不用抽签了,剩下的没有一起睡过的睡在一起。不知道这样的运气算好还是差,北极圈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是我和Nick Tse一起躺在那张蜜月套房的大床上。

19) 北极光

知道了这个安排,我也没觉得什么。吃过晚饭,一帮人去饭馆儿旁边的小木屋酒吧喝酒聊天。聊到健身,A男说工作之后好像胖了不少。大家都说是啊是啊,只有Nick很得意,说自己一直坚持运动哒,所以身材很好哒。我紧跟着就说,“要么你现在就把衣服脱了,让我瞧瞧。”当然是开玩笑的,一连三天,我们这一伙人都是这么没正劲的过来的。但是,我的这句玩笑话,却让他脸和脖子全红了,之后很久都讪讪的不太讲话。到晚上十点多,六个人你挤我我挤你,在夜晚的寒风当中走回旅馆的时候,我也开始觉得紧张尴尬了。

旅馆的走廊就很温暖,房间里的空气更加绵软厚重,一点也没有户外那种玻璃锐边般锋利的寒意。一打开灯,那个玻璃屋顶就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室内的家具和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全都清清楚楚地映在上面。感觉的出来气氛不太好,我没看他,对着墙壁说:“那我先洗澡了。”就拿了衣服和洗漱用品到躲到浴室去了。磨蹭了半个小时出来,他正半躺在床上看电视。

我对着电视机说:“我好了,你去洗吧。”

他没动,目光好像落在我身上,让我觉得有点重,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说e,你让我很失望,你的睡衣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我睡衣怎么了?”那天我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有大学校徽的运动衫和运动裤。

他从头到脚打量:“你吧,还没有漂亮到穿什么都好看的程度。” 满不在乎的戏虐的玩笑的口气。

我反手抓起一个靠枕扔在他身上,他又扔回来,我们挑衅的互相看着,暗地里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晚上不会太难挨了。

他洗完澡出来,穿的也跟我差不多,白汗衫运动裤。一起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电视,HBO正在放Final Destination。开始我还抱了枕头挡在前面,看到最后才发觉一点都不恐怖,又被他哈哈哈一通嘲笑。后面没什么好看的节目,我们关了电视机,就开了床头一盏小灯,仰面躺在床上一起听他IPOD里的歌曲,惊喜的发现很多都是我也非常喜欢的歌,《October》、《River wide》、《Wildflower》……,眼前就是无垠的夜空,一条浅蓝色缎带似的极光时隐时现,仿佛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