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唱完虞姬下台卸妆,简单换回男儿打扮后向她们走过来。

是个俊俏的哥儿。

唱戏时妖冶艳丽,卸妆后又无半点矫揉造作,台上台下分得明白。

“你叫他过来的?”

沈琴清轻轻点头,待对方行到跟前,软声道:“我就跟你说一句话。你唱得极好,不负盛名,台上似虞姬再生。”

他登台一唱,便是满场喝采,可再没有一样像今天听到的话让他欣喜,下意识抬首,与之四目相对后又立时低下头去。

“多谢小姐赏识。”

而沈琴清似乎是因他孟浪,早已转到丫鬟身后。只说这么一句话便要走了。

她们这般人家,不该与戏子有过多交谈。

*

一场戏看下来,再偷偷吃过豆腐脑,已是黄昏时分,马车在岔路口与沈琴清分别,驶向单家。

回房的途中碰到单父,统共听了两句话。

“回来了?”

“天快黑了,你该回房间了。”

单雯柔顺行礼,乖乖回房里去。

她的住所是单府最西边的一座朱红色阁楼,离大厨房有段距离,是以单父特意给她在附近建个小厨房,想吃什么自己开火。

晚餐送到房里,等她吃完已过了晚六点,房门被人从外面锁起来。单雯习以为常,吃完饭的餐具从窗户送出去,才收回手就有仆从严格按单父要求把窗户也给锁起来。

一扇不落。

父亲说,夜晚女子门户不关,就是招蜂引蝶,放浪,所以,她该要理解的。

单雯在床上翻个身,眼睛好像在盯着地面月光,那是墙壁近屋顶的角落特意开的天窗,免得她闷死在阁楼里。

单雯仰头努力试图从高高的窗户看到外面的风景,月光把栏杆影钉在地上,恍若牢房。

66、神壕文里拆红线...

许久以前,久到她四岁,可以自己处屋里睡的时候,就被父亲勒令搬到阁楼里住,开始不适应,害怕到大哭,当时她的乳母心疼,偷偷打开门进来陪她,第二天人没见踪影,追问后得知父亲已将乳母辞退。

她不懂辞退是什么意思,却是再害怕也不敢哭,哭了,在意的人会不见的。

后来她习惯夜晚孤身只影,同时习惯睁着眼睛不睡觉看高高的窗户,直到屋内西洋钟十二点有鸟儿吐出来她才得以酣然入梦。

今晚是是不寻常的。

[神壕系统。你在吗?]

[在。]

[你愿意陪我说说话吗?]

[说吧,我不需要睡眠。]

单雯东拉西扯,方方面面全扯出话题来,聊得漫无边际,她自己亦不知晓自己说过哪些话,只是在不停的说,脑内交流,不需要特意控制音量。

或许是气氛太好,单雯说着说着,开始剖露内心想法。

[我经常在思考,书上说的月亮变化,圆缺是怎么变化。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青莲居士的诗很美,我试图凭空想象,可叹终究痴人说梦。]

假的终究是假的,凭空想象不来。范仲淹那么有才华没去过岳阳楼还能写下《岳阳楼记》依靠的是滕子京寄给他的《洞庭晚秋图》,何况《岳阳楼记》比起写景,更多是书写自己的情感,抒发政治抱负的。

[要看看吗?]

单雯心跳有刹那加快,但仍旧是摇摇头:[出去容易被发现。]

[不用担心。]蓝色光带在虚空旋绕,逐渐稳定出少女模样,对单雯伸出手,[试试看?]

[你真好看。]人绝大多数属于视觉动物,单雯正是其中一员,在受到红蓝美色直面冲击后,瞬间把之前以为她是恶魔的想法扔到脑后,坚定不移相信这是位谪仙。

对于颜控来说,真的是脸好看做出任何事情都轻易得到谅解。毕竟红蓝没有真切使她感受到自己生命在受到威胁。

红蓝用数据凝聚出飞行座椅。

原先的神壕系统虽然在与女主日夜相伴中演化出人类的感情,然而红蓝弄出来的数据化形他是做不到的,操作太高级,红蓝属于修炼过,借助神念辅助来元素重组。

说是飞行座椅,其实全程是红蓝神念操控,不是没想过直接让单雯飞起来,考虑到她的承受能力……觉得用椅子大概她接受度比较高?

单雯挺能接受,特别能接受,尤其能接受极不淑女的行为,趴在高窗的窗沿上,手握住栏杆,贪婪得收拢夜色入眼。

运气不错,从屋檐遮住大半天空的视角平视出去,恰巧月亮升到她可以看到的位置,白玉盘般,单雯立即给认出来是诗里描述的圆月。

房外没人守着,父亲不许她晚上出来,不论任何情况或许火灾地震除外?她趴在窗口的举动没有人发现,地下摊开的月光投出高高飞起的人影。

[谢谢你。]

*

单雯虚虚披件外衣对着窗口,手脚冰凉到麻木才舍得回到地上。点起火烛放在桌面,兴奋与寒冷将她的大脑冲击得特别清醒,完全察觉不到睡意存在。于是熟练地挂起厚厚的被子挡住窗户,免得有人走过发现烛影,而后翻出白日里路上特意吩咐丫鬟买来的《女报》,照着烛光一寸寸瞄看。

“身儿是柔柔顺顺的媚着,气虐儿是闷闷的受着,泪珠是常常的滴着,生活是巴巴结结的做着。”

“一世的囚徒,半生的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