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云抱着知乐安抚,问那两个学徒的下落,知乐回了话,她们藏在了别处,等她找到府上再去接。

玉梨神情呆怔,好似没有听她们说什么。

静羽最先回过神来,对玉梨道,“主上不会有事的。夫人莫慌,我们呆在这府里,很安全。”

玉梨想到谢尧临走说过的,不要听信旁人的话,暂时按下了心绪。

回了明月居,她始终心神不宁。

朝廷的局势不稳,无非是新旧势力交替产生的混乱,可这分析起来简单,要颠覆阶级何其艰难。

谢尧要任用的宰相,对他尚且不死心塌地,可见他这方的人还没有壮大起来。而旧秩序之下的人,或许他能暴力清洗掉最高层的几人,然而数目更加庞大的中下层却难以掌控,无论从利益分配,还是道德选择,都与他天然对立,能维持表面的臣服,都是屈从于他的武力。

眼下他的武力有了一丝裂缝,他们便拼命反扑,凝聚得比原先更加紧密,拼杀得比之前更加狠辣,恐怕想要趁他不在,将他的势力消灭。

这些,他走时可有预见?

战事比他想象的棘手,他可能应付?

他到底是真失踪了,还是放出的烟雾弹?

理智告诉她,要相信他,他是书中最强,没有能打败他。

可情感上,她无法不担心他。

她最怕的是,因为她违反原著的作为,让剧情改变了,他的性格也改变了,整个世界都会发生颠覆。

玉梨闷坐在秋千上,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从最开始相遇时的避之不及,到眼下的关心则乱,她是真陷进去了。

玉梨苦笑一下。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他从始至终没有伤害过她,一开始所求的不过是她看他一眼,虽然是出于病态的掌控欲,但他给了她最坚固的保护,最有力的托举。

当初他连笑都不习惯,却想装温和,后来为了让她不跟他赌气,更是发疯自伤,眼下想来,竟然都是啼笑皆非的美好回忆。

自从知乐带来外面的消息之后,明月居的气氛便沉了下去。

玉梨有些后悔,先前只从原书的印象,就认定他十恶不赦,嫌他的手段残忍血腥,从始至终没有试图靠近他的世界。

眼下看他身陷困境,无能为力到只能安慰自己,他能行,她只要接受他的保护,等着他回来就算是帮了他的忙。

不仅是玉梨,静羽和喜云也忧心忡忡。

静羽对她的这位兄长也没有多少了解,只知他不近人情,六亲不认,任何人都只能臣服在他脚下,她和松鹤也不例外。

从前静羽只当他是高高在上,不可仰视的,可主宰一切的暴戾主上。后来在玉梨身边,他软化了些,不再那么不近人情,会像个人一样笑了。她才敢看他几眼。

难道就是因为他像个人了,变得心慈手软,所以被拉下神坛,才遭此劫难么?

喜云的心思最是复杂。

她先前以为他是普通富商,就是手段残忍了些,脾气差了些,但是对玉梨是真心宠爱。

后来发现他是摄政王,那位传言中暴戾嗜杀,带领神武军诛灭过柔然先王,又领兵回京踏碎昔日贵胄,天下的实际掌权人。

她先前的认知彻底颠覆。

拈花惹草算什么,养外室算什么,只要他想,天下的女子尽可任他挑选。

可是他没有,他哄着玉梨,带她回家,虽然那家不像家,诡异得很,但至少说明,他对玉梨是十足用心的。

往后,按玉梨的出身,或许够不着正妃之位,但做个受宠的侧妃也不错。

但眼下他竟然出事了,要是回不来,是不是玉梨就要守寡了。

做不了什么王妃也好,不用和旁人分享丈夫,但她看玉梨伤怀,知道她是动了真心的。

喜云背着静羽,安慰玉梨的话,与静羽的截然相反。

她说:“玉梨,往好的一面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还有花颜坊,过了这段,可以找个一心一意的郎君,不用与人分享夫君,也不用以卑微的身份和夫君相处,你说是不是?”

玉梨有些讶异。

在喜云心目中,谢尧是尊者,也该三妻四妾。

可他没有。他告诉她她可主宰他,即使在现在的身份下,他也愿意和她谈论朝政,他不止是把她当作平等的人来对待,甚至是把她高高捧起。

这个时代换了任何人,恐怕都难以做到这个地步。

要他真的没了,她此生定找不到第二人了。

玉梨心中泛出丝丝密密的疼痛,似要涌出心口,蔓延至神思要将她淹没。

从前她鄙薄所谓的爱情,不理解原女主为了白月光自讨苦吃,是因她没有遇到过爱情。

现在她遇到了,爱上了,才知这是多么可怕的情感。

难怪有人为之生,有人为之死,有人为之生出无穷的力量。

玉梨想得太多,始终无法安定。

没等过夜,就找来松鹤。

“他走前可留了什么话给你?”玉梨问松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