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抿紧唇,又松开,直截了?当地?问:“殿下,你愿不愿意和我试试?”
碎珠
试什么?
太子无暇谈情说爱, 也?不会风花雪月,他语气冷沉,说:“我不好南风。”
裴溪亭鼻翼翕动, 追问道:“和我好呢?”
他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太子目光微晃, 冷淡地说:“谁都不行……我喜欢北风。”
听着像冷笑话?,但裴溪亭笑不出来。
南风北风相对, 太子这话?不就是喜欢女?孩子吗?这样一来, 任凭裴溪亭如何做, 只?要不能变性,都是徒劳。
他看着太子, 有些不甘心,又很难过,嘴唇抿得紧紧的?,逐渐发白。
太子见过数不清的?比这还要可怜甚至凄惨千百倍的?神?态,彼时他无动于?衷, 此时竟难以控制地有些心悸。
失控么, 太子指尖用力, 一颗琉璃珠碎为齑粉, 悄无声息, 无人察觉。
他高看了自己,也?小瞧了裴溪亭这个麻烦,太子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错误。必须干脆利落地解决掉这个麻烦,太子微微眯眼,眼皮上的?长褶下压, 勾出锋锐的?弧度。
裴溪亭似有察觉,却一动不动, 仍旧莽撞坦荡地盯着他,梗着脖子犟着脸,仿佛什么都不怕。
他们对视,或者说对峙更为准确,不知?多?久,太子心里那点暴虐的?情绪跟一簇小火焰似的?,最终被那微红眼眶里的?泪光浇蔫儿了。
“你……”一个字出了口,太子将要出口的?重话?又压了回?去?其实并不算重话?,只?是太直接果断,说出口难免伤人。
他无意让裴溪亭落泪,最终只?说:“你我没有可能,莫再胡思乱想。你方才所说,我权当没有听见,不要再有下一次。”
告白这种事是单向的?,成功与否自己说了不算,况且前?头已经有不祥的?兆头,是以裴溪亭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不是个会打苦情牌的?人,自认被拒绝后潇洒离去?、保持不再打扰的?礼貌并不困难,但道理如此,真正到了该接受的?时候,它又只?是道理而已。
裴溪亭最后求证道:“你对我有一点感觉吗?”
那双秋水眸捎挂着星星,莹润得惊人,仿佛太子稍微给?点希望,它就会重燃生机,继续争取,可这又是何必?
裴溪亭是漂亮俏丽、生机勃勃的?飞鸟,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何枝不可依?而他好比一座腐烂斑驳、血雾弥漫的?枯山,吞噬血肉,无春可续,并不适合飞鸟栖息。
太子心中微动,最后却都化为一潭死水。
“溪亭,你很讨人喜欢,也?很聪明?,我可以栽培你,纵容你,庇护你,但我对你别无他意。”太子语气如常,却带着一股逼人的?压迫,他看着裴溪亭漂亮可怜的?眼睛,顿了顿,才说,“溪亭,可听明?白了?”
裴溪亭冷不丁地打了个颤,凭心而论,太子殿下实在很给?他脸面,他受宠若惊似的?,笑了笑,两只?没有知?觉的?手?终于?分开,粗鲁地抹了把?眼睛,说:“听明?白了。”
太子转身离去?,毫不留恋,裴溪亭没有再叫住他,也?没有再跟上去?。
俞梢云等?在马车前?,见殿下独自出来,神?情有些陌生,他这样的?人,很少将真正的?喜怒挂在脸上。
俞梢云心里一跳,立马迎上前?去?,“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看了眼太子身后的?空旷幽径,没问裴文书呢?
太子不予作答,抬手?按住车门,却听俞梢云惊讶地说:“殿下,您的?念珠怎么少了一颗?”
太子脚步一顿,往手?腕一看,的?确少了一颗,整串珠子都显得松垮了。
太子把?琉璃珠取下来扔了,手?串砸在地上,珠子噼里啪啦崩了一地。
俞梢云倒吸一口气,“殿”
“没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太子进了车门,眼皮倦怠地阖下,“走吧。”
俞梢云不明?所以,也?不敢再问,心中实在不安:裴文书到底干什么了?
“我失败了。”裴溪亭蹲在池边,蔫蔫儿地说,“但是你的?月钱照涨,涨两番。”
元方没多?少高兴的?意思,抱臂站在裴溪亭后头,一抬腿就能把?坐在自己脚上的?这玩意儿踹池里去?,“这是不是你说过的?‘报复性消费’?”
“我不高兴,所以让你高兴一下,这叫中庸之道。”裴溪亭说,“屁话?别多?说,谢恩就行了。”
元方当即捧手?谢恩,从《裴溪亭语录》中摘抄出一句来,说:“少爷人美心善。”
裴溪亭毫无灵魂地哼哼两声,拍拍袖子起身,说:“回?了。”
元方跟上,支了个招,“要不要去喝点?喝醉了就什么都好了,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那干脆自杀好了,死了才是真正的?什么都好了。”裴溪亭踢飞前?头的?一颗石子,嘴里还“咻”了一声,然后说,“我没事儿。”
“看着不像。”元方说。
裴溪亭不服气,“我没哭没闹,情绪稳定,哪里不像了?”
元方耸肩,“就是太稳定了,所以像是随时都要发疯的?样子。”
“我发不发疯和我情绪稳不稳定没多?大关系。”裴溪亭耸了耸肩,“真的?不至于?,不就是告白失败了吗?我完全可以接受,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那明?日要和太子分开走吗,免得尴尬。”元方说。
“没必要。”裴溪亭摇头,“太子殿下都说当做没听见了,我躲躲藏藏的?未免矫情,还会更尴尬,难不成以后都得苦大仇深地避着走吗?”
元方说:“继续与太子相处,你能稳得住就行。”
相处?裴溪亭觉得等?回?到邺京,他也?许就见不到太子了,还需要琢磨什么相处之道啊。
裴溪亭摇头一哂,“我的?演技,你还不放心?”他做了个手?势,“直接拿捏。”
这脸笑眼不笑的?,还拿捏呢,嘴硬。元方暗自嘀咕,嘴上却没拆穿,说:“嗯,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