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1 / 1)

天气冷了,裴溪亭又喜欢倒头就躺、倒头就躺,是以?软榻换了张更大更宽敞的,铺着温暖厚实的毛毯和金丝靠枕。

裴溪亭被丢在毛毯上,手脚并用地坐好了,宗随泱站在榻前,长身玉立,居高临下,他喜欢又畏怯,说:“嘴上的伤口还没好呢。”

这句话是邀请,也?是求饶,宗随泱抚摸裴溪亭泛红的脸颊,红润的嘴唇,裴溪亭仰头盯着他,谁都没说话,用目光就能明白。

俞梢云还是没拦住,叫小?大王偷溜了进去?。小?大王知道自己体量大,不宜躲避,因此蹑手蹑脚,直奔那扇间隔里外寝殿的十二扇山水屏风。

屏风高而?长,轻易替小?大王遮掩住身形,虎头小?心翼翼地往前伸长,琥珀眼透过绣线精美的轻薄纱面,看见它的主人背身而?立,它的朋友坐在榻上,脸贴在主人身上,轻微地蹭动?着,可很久都没有?移开。

小?大王动?了动?耳朵,敏锐地听见哽咽声?,它的朋友在哭泣!

宗随泱按着裴溪亭的后颈,拇指时不时轻轻地摩挲着喉口周围那一层薄肉,好似安抚,其余四指却始终没有?收力。

小?大王鼓足勇气跑到宗随泱身边,张嘴咬他的袍摆,宗随泱没有?生气,也?没有?喝止,倒是把听见动?静后稍稍睁眼的裴溪亭吓了一跳,喉关不由自主地一紧。

宗随泱闷哼一声?,终于?收了力道,裴溪亭仰身摔在靠枕上,偏头咳嗽不停。

事情好像更严重了,小?大王连忙松开衣摆,茫然地瞅着裴溪亭。裴溪亭咳出?了泪花,好容易止咳,立刻扑到小?大王身上,骂道:“非礼勿视,你爹没教过你吗!”

小?老虎的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袍摆,站在一旁多像个正人君子,闻言说:“子不教,父之过,我替小?大王赔罪。”

“谁稀罕!”裴溪亭仰头瞪着宗随泱,却见宗随泱的目光落到他脸上,倏地深了。他顿了顿,下意识地要侧脸躲避,宗随泱却先一步伸出?手,轻轻在他唇角擦了一下。

“嗯,”宗随泱端详着裴溪亭的嘴,满意地说,“这次没伤着。”

“谁说的?伤及肺腑了,内伤!”裴溪亭张嘴,瓮声?瓮气地喊疼。

宗随泱俯身握住他的脸腮,欲亲不亲,裴溪亭嘟囔自个儿?的东西?有?什么好嫌弃的,强行仰头和宗随泱接/吻,给自己挣了颗蜜糖吃。

小?大王被迫留在两人中间当垫子,很想逃离,却被裴溪亭用胳膊圈着脑袋,打定主意要教训它“非礼勿视”的道理。

俞梢云在廊下听见小?大王的呼噜跺地声?,权当没听见。

谁让这小?家伙去?打搅人家小?两口好事的,且被“扣留”着吧。

记得

东宫文书也是一份闲差, 裴溪亭也就在太子殿下与臣工议事?时忙,其余时候都没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但裴溪亭也没闲着,教?小皇孙画画、陪小大王玩耍、偶尔起兴画画、完成古琴老师留下来的?课业、去笼鹤司兼职画师……一整日的?时间算下来, 也是十分充实的?。

是月没什么要紧的?节令, 但梅小侯爷打算参加年底的?武考, 特意?在碧池设宴,目的?是集齐大家伙的?祝福说白了, 就是没事?干, 出来烧烧钱, 热闹热闹。

方到碧池,曲音从?湖心荡来, 词是《状元咏》,那一把清丽婉转的?嗓子,一听?便知是青铃铃。

花船泊岸,候立的?侍女个个儿花裙飘飘、稚齿矮媠,一溜烟望去, 石竹似的?亭亭而立。裴锦堂“哇”了一声, 赞道:“她们的?妆容真美, 花儿似的?。”

“这叫‘石竹花颜’, 妆容清艳, 近来很时兴。”裴溪亭说。

“不错,是青铃铃带出来的?妆容,据说是先请了位画师朋友帮他画了模子,再让人照着模子点?妆的?。”赵易说,“前几?日青铃铃带着这妆登台, 一袭白裙披风,真如寒月佳人, 这妆容便也传开了。”

“那位画师朋友,”裴锦堂转头看向裴溪亭,“不会就是这位吧?”

裴溪亭谦虚地说:“不才,正是在下。”

几?人说着话,被?小厮引上其中一只精致小巧的?接引花舟,船头铃铛一响,小舟便悠悠飘入船灯煊赫的?湖面,直至平稳地靠上湖心岸台。

裴溪亭踩着三层木阶走下岸台,花萦栏盏的?木桥向左右两侧延伸,在百余米外直角转弯,构成一圈方形廊桥,围住了正中这座青碧幽幽的?水上园子。

廊头挂着一幅《水仙》,裴溪亭和赵易驻足观赏,裴锦堂把下巴搁在两人脑袋中间,听?这俩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插不上话,正打哈欠呢,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他,不消转头,他就知道那是谁。

“含章哥哥”这么肉麻的?称呼,必定是宗桉。

宗桉今日脸色好了些,说:“没想到能遇见你,真巧。”

“哟,景珠。”裴锦堂上前招呼。

赵易和裴溪亭也走了过去,宗桉看着赵易,柔和地笑了笑,“思繁。”

赵易捧手,“五公?子。”

裴溪亭也捧手行?礼。

“私下不必多礼。”宗桉抬了下赵易的?手腕,“我近日受凉,少?有出门,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得了解元。”

赵易说:“侥幸而已,五公?子如今可大好了?”

宗桉说:“好得差不多了,只是病了几?日,日日吃药,吃得头晕眼花的?,还得将养几?日。”

说罢,宗桉看向裴溪亭,眼神微凝,这目光让裴溪亭心中微动,快速思索起来:宗桉发现?恩州一事?里?有他的?手笔了?不像,宗桉的?目光里?没有恨和厌,甚至没有恶意?。非要说,像上官桀。

宗桉看着裴溪亭,眼神一动不动,久到赵易察觉不妥,轻轻咳了一声,他才收敛,微微一笑,说:“听?说裴三公?子如今是东宫文书,恭喜了,得殿下赏识,自有锦绣前程。”

裴溪亭与之对视,面色如常,说:“承蒙殿下赏识,唯有尽心做事?,以报万一。”

裴溪亭话音落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众人同时偏头,赫然是瞿櫂和游踪一道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上官桀和赵繁。

梅小侯爷面子不小,但这样?玩乐消遣的?局还请不动游踪,想必是被?瞿棹拉过来的?,他们同为?东宫亲信,交情不一般。

要裴溪亭说,太子殿下有本事?,底下的?人不仅能干有分寸,更?难得的?是不内斗。哪怕是经常吵嚷的?俞统领和白唐,都只是吵嚷打闹,从?来没有真拿命来掐的?,构陷暗害的?事?情更?没有。

瞿棹疑心自己是眼花了,裴溪亭看他们的?眼神怎么有点?……慈祥?再定睛一看,裴溪亭又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浅浅淡淡地含着笑,只是在看向身旁的?游踪时,显而易见是尊敬的?,没有因为?去了东宫就对老上官轻浮不敬。

瞿棹率先止步,玩笑说:“几?位这是在……当门神?”

“我们这就让路。”赵易抓住裴家兄弟往边上让了让,转头和赵繁打招呼。

赵繁走到三人面前,对裴溪亭说:“溪亭,可是有段时日没瞧见你了。”

“我刚回来,近几?日又在东宫做事?,今儿还是头一回出来呢。”裴溪亭客气地说,“世子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