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方?暗自腹诽,没有说出口,以?免招来裴溪亭恼羞成怒的殴打,只?说:“所以?你为何要大晚上起来创作这?款病弱妆?”
“我睡不着,提前?排练一下。”裴溪亭一边照镜子一边说,“等?人打上门来,我肯定是跑不掉了,但我要争取时间让你们跑,到时候我就顶着这?张脸往地上一倒,兄长他不就被我牵绊住脚步了?”
耗子闻言欣慰地说:“算你有义气,还惦记着让我跑路呢。”
“耗子大哥,你别怕,你最多是出去?躲几日,等?我回头把人哄好了,你又能回来做生意。”裴溪亭安抚说,“钱,我一个子儿都不少你的。”
“钱,我都不奢求了,留下我这?条小命就成。”耗子随便?往地上一坐,叹气说,“你那?兄长,杀意内敛,必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
裴溪亭拍拍胸脯,说:“放心,有我在。”
元方?呵呵一笑,被裴溪亭握拳打了一下腿。
裴溪亭紧接着说:“耗子大哥不碍事,芳,你到时候千万扭头就跑,别管我。你先拿着家当出去?大鱼大肉几天?,等?我来接你。”
从前?宗随泱愿意替他拦住傅廊主,可如今不同了,姓宗的必定更?愿意顺水推舟,让傅廊主将元芳这?个“祸害”带走?。裴溪亭原本打算不向元芳求助,他自己绑着床单从二楼滑下去?也?成,可又怕他不在,宗随泱迁怒元芳,傅廊主趁机把人带走?。
思来想去?,他这?一招激将还是太不周全了,裴溪亭心情低落,认为除了他自己脑子不好以?外,宗随泱也?要负责,毕竟他脑子本来只?是微残,是昨晚被宗随泱捅成半残的。
“我的事情不要你操心。”元方?说。
裴溪亭刚吃了药,脑子闷疼,这?人一生病,难免脆弱敏感些,裴溪亭偏偏又是个偶尔不灵光的,闻言误以?为元芳心里有气,便?偏头看向他,露出几分?愧疚的意思。
元方?叫他这?表情吓了一跳,说:“我没凶你,可不许哭。”
裴溪亭撇嘴不说话,元方?伸手抹了把脸,说:“我真?是让你别操心的意思,脑子本来就烧着,再操心,火越烧越大,真?烧傻了怎么办?你在百媚坊看我,让我去?买鸡丝粥的时候,我就把逃亡路线都打算好了,本以?为真?的要带你跑路,没想到你只?是在玩儿激将,不过这?样更?好,少你一个拖油瓶,我能跑得更?快。”
裴溪亭闻言松了口气,说:“那?你跑了之后呢?作何打算?”
“我要先回西南一趟,既然被廊主逮住了,就不能再闷头跑第二回,否则真?是作死。我先回去?一趟,求廊主宽恕,再寻隙跑去?邺京看你。”元方?说,“这?本是早就打算好了的,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因此哪怕你不搞这?一出,等?我们回去?了,我也?要先和你暂别一段时间。”
“可有了前?车之鉴,傅廊主还会让你跑第二回吗?”裴溪亭担忧道,“他会不会把你关起来,让我们此生永不复相见?!”
“他只?要不打断我的腿,我就能跑,可他也?不会打断我的腿,”元方?轻笑,“我的腿值钱。”
裴溪亭闻言松了口气,信誓旦旦地说:“你别担心,我们以?一个半月为期,若是我届时没有见到你,我就去?西南找你。”
仙廊自建立以?来,还没有被人摸着具体位置的,裴小趴菜口气倒大。但元方?没有泼他冷水,点头应了,说:“成。”
两人自顾自地商量着后续的安排,没有发觉耗子已?经跌坐在一旁,生无可恋地看着他们。
西南,廊主……莫不是仙廊?是了是了,难怪这?人一手匕首玩得见血无痕,杀人无形,这?不是别处的杀手,是仙廊的高手啊!
恩州戒严,笼鹤卫现身城门,方?才离开的那?位“兄长”来自邺京,又是那?等?雍容华贵的气度,而眼前?这?两尊大佛先前?也?没有否认自己得罪的是东宫那?位……
“呃!”耗子突然倒吸一口气,仰身倒在了地上。
当今太子哪有什么阿弟,这?尊活佛分?明是太子的情弟弟!太子殿下被人戴了绿帽子,一路追来,而他竟然收留了这?对胆大包天?的野鸳鸯!
耗子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见裴溪亭膝行?几步扑上来,焦急地替他揉按心口,不由得咳嗽了一声,气若游丝地说:“我死后,烦请在我埋尸之地留下一罐黄酒,如此,我走?的路上也?不寂寞清冷。”
裴溪亭诚恳地说:“耗子大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裴公子,今生,是你愧对于我,来世麻烦与我红尘相遇,莫名其妙地赏我金银珠宝无数,权当补偿你我今生的这?桩孽债。”艰难地留下遗言,耗子双眼一睁,“呃”了一声,便?偏头咽了气。
裴溪亭不可置信地看着耗子,突然捂住胸口,仰头无声大哭,俯身趴在耗子身上泣涕涟涟。
元方?坐在一旁,抬手鼓掌,面无表情地夸赞道:“此情此景,二位还有心情演戏,心情之舒达,值得在下学习。”
耗子睁眼复活,裴溪亭起身端跪,两人拘谨一笑,笑意矜持。
元方?翻了个白?眼,起身拍拍裤子,说:“别闹了,赶紧把你的鬼脸擦了,上床躺着。”
裴溪亭苦兮兮地说:“趴着睡,我睡得不舒服,根本睡不着。”
“你先前?灌了药,等?肚子消化?,药效一上来,自然就能睡着了。”元方?说着,俯身将裴溪亭从地上抄了起来,吩咐耗子去?倒水。
耗子笑呵呵地说:“成,小的来伺候少爷。”
他摇头晃脑地走?到脸盆架边,把先前?烧好的水壶拎起来,倒了小半盆水,再混合冷水,伸出指头试探温度,差不多了,就将帕子浸了进去?。
裴溪亭趴在床头,见耗子把热帕子递过来,就露出一排白?牙表示感谢。
元方?抖了抖帕子,正要往裴溪亭脸上糊,突然耳朵一动,猛地坐了起来。
见状,裴溪亭和耗子同时一凛,耗子一个打滚就躲到了床边,裴溪亭爬起来躲在元方?身后,用指头戳他的肩膀。
“有人在撬锁。”元方?说。
裴溪亭闻言蹙眉,说:“姓宗的才懒得撬锁,直接叫人撞开门就是了。”
姓宗的,很好很好,宗是国姓呀。耗子微微一笑,蹑手蹑脚地蹭到两人身旁,说:“别是我的仇家深夜上门来杀我的?”
“是也?无妨,我帮你解决了,权当感谢你收留我们。”元方?说。
耗子立刻抱拳,感激高手。
“隔着门,谁能知道?”裴溪亭小声说,“说不准就是个偷儿,来偷你钱的。”
这?都算是最好的情况了,耗子叹气。
三人按兵不动,裴溪亭听不到什么动静,就老实?躲在元方?背后不动。
元方?听见门推开的声响,伸手拔出了腿间的匕首,在密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飞快地掠了上去?,刀刃直刺对方?喉咙。
不曾想来人早有所料,开扇挡住匕首,温和地看着元方?,说:“倒是没退步。”
元方?下意识地收力,后退三步,垂首道:“冒犯廊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