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仙扬唇:“因为你的好反衬出了太多不好, 所以就仅仅只有字面意思而己。”
“优柔寡断、自欺欺人。”梁羽仙一字字吐出来, 反问他:“我曾说过这个家已经畸态,夫人与武安侯之间的夫妻感情荡然无存,世子意识到了,却还是视而不见;玉姝小姐与凝雪的畸异心态世子也意识到了,事到如今凝雪死了,您还是犹豫不决。”
“您将这八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难道您就从来没有察觉到吗?”
在沈昀试图回答之前,梁羽仙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挺不容易,也知道有些事就算是你也身不由己、控制不住。”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眸光一寒:“你的一时动摇与放纵,也许会为他朝的某一日,对你、对别人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你又知不知道继续放任沈玉姝继续下去,她会害死什么人?”
“我……”沈昀低头,哑声喃喃:“我不知道。”
“我无法去拘束玉姝,也无法去责备她。”沈昀低喃:“正如玉姝所说的,我从来没有真正去关心她,我不知道周家小姐是怎么欺负了她,其至在我与周家对质之时心底反还有一丝怨怪她。”
沈昀的声音压抑着痛苦,若非亲耳听闻,他甚至还只将沈玉姝视作骄纵任性的孩子,还只当她不会想也不会懂,可真正不懂的却原来是他自己罢了:“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心底原来有这么多的伤痛与苦楚,我什么不知道。”
梁羽仙颦眉,衣袂之下攥紧的双手渐渐松开,容色渐淡:“是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知道不能完全怪你。”
沈昀抬首,梁羽仙没去看他,挑灯继续前行的路。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昀站在原地,遥遥盯着她的背影:“梁姑娘,我一直有种感觉,但我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对的。”
“我一直觉得你的出现并不是那么的纯粹,无论是来到这个家,还是入宫去见太子。”沈昀神情复杂,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你究竟知道什么?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不是……”
“‘既然意识到错误的开始,就不该放任它成为无法挽回的错误结果。’”梁羽仙慢慢停下步伐,她盯着被烛笼照亮的前方,以及被身后烛火拉长的那道人影。
眼底的火光幽幽,梁羽仙回眸看向沈昀:“世子,这句话是你对我说的。”
沈昀神情怔愣,一直到梁羽仙离开都没有恍过神来,直到消失无踪,方喃喃低语:“……我?”
沈家祠堂所发生小闹剧暂时没能闹至整个侯府人尽皆在,稍远一点的客院始终寂然无声,等梁羽仙回去找太子的时候,夜色已深。
挑灯来到客院门前,梁羽仙奇怪地发现几个门卫神色恍惚,她越走越近,心中一突,将手里的灯放在地上,来到他们跟前两掌一击,几个门卫刹时清醒,混沌的眼珠逐渐恢复清明。
数人四目相对,摸不清状况:“怎么了?”
几个护卫都是从太子从东宫带出来的精锐,此时却浑浑噩噩毫无意识,梁羽仙心下一沉,快步赶进客院去。前有富贵的吩咐,梁羽仙是唯一能够自由出入太子暂成的这座客院,没人会去阻拦她。
正是到了深夜,巡守的护卫应该比白天更多,可此时不仅只是畅通无阻,梁羽仙半个人都没有遇到。她心下一急,急急撞开太子寝居的大门,里面发出一声惊叫,梁羽仙冒冒失失冲进内室,只见太子赤脚站在地上,一身里衣稀松,那架势有点像半宿起夜的模样。
梁羽仙愣了愣,太子已经气得大声吼吼:“哪个该死的冒失鬼擅闯孤的寝居!拉出去砍了!不等等,难道是刺客?来人!有刺客!!”
经太子一声狼嚎,前后上面客院其他厢房住的东宫护卫睡眼惺忪提刀跨窗直奔而来,就在梁羽仙差点被当刺客给当场砍杀之际,人就睡在耳房同样被惊起扑来的富贵瞪着半梦半醒的惺忪睡眼:“快快快刀下留人!”
长眼睛的护卫早已看出所谓的‘刺客’是什么人,收刀比富贵喊得还要快,这才没真误伤了太子的人。事到如今就只剩瞎眼的太子还一脸懵逼,左张张右望望:“刀下留人?”
眼见太子活蹦乱跳挺腰板儿,梁羽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太子先是一惊,很快脸颊脖子根都红了,可红没多久,紧接着就变成了一片黑青:“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的!”
要不是他手下的人认得梁羽仙,要不是富贵喊人及时,万一真给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人砍死了,那他以后找谁哭去?!
“是我太心急想见到您了。”梁羽仙不动声色地瞥过其他人,他们不似守门的那几个护卫双目无神表情恍惚,可是看上去却异常疲惫,若非太子惊呼救驾,这些人甚至连她闯进门都不知道吗?
这些可都是太子卫率,录属东宫精锐部队。
太子被她一句话堵得脸红气粗,顾左右而言他:“那么多外人在,你能不能矜持点?”
梁羽仙瞅着他,随着身心的忪懈,声音也随着柔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来见您。”
太子脑袋冒烟,借由自己的眼瞎掩耳盗铃,假装自己没脸红:“行、行了,是不是还有药没喝?孤知道你定是来喂药的,孤喝就是了。”
梁羽仙眨眨眼,哎呀一声:“我忘了药还在膳房温着呢。”
所以说才不是为了喂药,就只是纯粹想来见你而己。
富贵特别心神领悟地带领一干护卫退出门口,不忘体贴地表示:“膳房的药由奴才去端过来吧,这里就劳梁姑娘了。”
太子一听坐不住,赶忙要喊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富贵快回来,哪知梁羽仙一来就把他按住床榻上坐下,然后直接上手摸上摸下,摸到太子的痒痒肉,害他板起来的脸差点没绷住,他急急挥开:“你干什么?!”
“殿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因为感受到对方声音里的紧张轻颤,太子有点愣,愣得忘得反抗:“孤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梁羽仙没从他身上发现其他异样,得到他的确认才稍稍松一口气,可还是不放心地问:“那殿下怎么半夜不睡下榻来?若是如厕可以唤富贵公公的……”
太子涨红了脸:“孤喝个水还不成吗!”
梁羽仙被凶得一愣一愣,半晌才愣愣地点下头:“成。”
听不见她的声音,太子的气焰骤减,不禁埋首反省是不是自己太凶吓着了她。梁羽仙没有说话,安静下来坐在一侧,盯着他有时懊恼有时丧……
“只要你没事就好。”
太子双耳一动,将脸侧向一边,对着梁羽仙所在的方向:“那你呢?”
“我?”梁羽仙喃喃。
“孤知道发生意外之时是你最先拉住孤,你一直都在护着孤。你就没想过万一你会受伤……”太子顿声,声音有些沉重的压抑:“或者死了,怎么办?”
梁羽仙容色淡了些,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不怕死。”
“只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比死还要可怕。”
太子迟疑抬首,对上声音的方向:“那是什么?”
梁羽仙勾着唇角,却不是在笑:“现在的太子殿下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