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见有任何靠近的脚步声,太子狐疑地揪着草:“人呢?”

屡试不爽的富贵不敢让太子知道被糊弄,赶紧赔笑:“可能临时又想起什么,折回屋里去了。”

太子嘴巴嚅动,万幸这回没扔苗,乖乖把根埋进泥里,这才不悦地絮絮叨叨:“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是去偷懒吧?”

富贵掩嘴想笑不敢笑:“这才分开没多久,殿下已经想她了?”

“……”太子一脚踹过去。

富贵连人带伞歪了下,哎哎哟哟赶紧求饶。

梁羽仙回来的时候,见主仆俩正在‘有说有笑嬉戏打闹’,关系好得不得了:“玩闹归玩闹,可别又踩了这些幼苗才好。”

显然太子有前科,可明明在她回来之前,除去个别发脾气的小状况,太子是真的有在很认真种草。被质疑的太子大感屈辱:“你!孤辛辛苦苦插苗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偷懒呢!你居然敢说孤在玩闹?!”

富贵也来帮腔几句:“梁姑娘,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你看这一排全是咱殿下给种的,咱殿下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

梁羽仙朝他指的方向一扫而过,虽说小苗稀稀松松歪歪扭扭,好歹也算插上去了。细数一二,确实比她离开时候要多些,可见是有下功夫的。

梁羽仙微微恍然:“是我误会殿下了。”

受气包的太子正在气头上,不理不睬。

其实也不能怪梁羽仙误会他,毕竟太子前科太多,三不五时趁她不在偷偷蹂|躏脆弱无辜的小幼苗,事后还晓得趁其未觉毁尸灭迹,就是每次很快被发现,实在毁得不彻底。

梁羽仙只好靠过去,轻碰一下他的肩:“殿下……”

心情好的太子尚且要提约法三章的事情,更何况是现正发脾气的他。太子登时像只炸毛的猫,正要怒斥她一句,张开的嘴巴却被塞进什么来,硬生生把到嘴的话也一并咽回去。

温凉的指腹在柔软的唇面上一掠而过,没等太子反应过来,一阵酸甜逐渐扩散在味蕾之间,蕴含着一道极为熟悉的味道。

太子愣了半晌,牙齿轻轻磕碰嘴里那颗小小的糖仁,不由一舔:“怎么会有山楂的味道?”

“因为熬煮的糖浆里面加了山楂汁。”梁羽仙递了一颗给富贵,自己也含了一颗,然后把剩余的全递给了太子:“喜欢吗?”

太子沉吟一声:“不许贿赂孤。”

话虽如此,可是太子兀自拨开油纸又吃了一颗。

看来是喜欢的。

“看来梁姑娘也是喜好山楂的,上回的山楂冰糕就已经赞不绝口了,没想到还能自己熬煮山楂糖,味道不错,手艺真好。”富贵笑眯眯凑过来也想再来一颗,可惜太子护食不给,小气得不要不要。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太子含着山楂糖,心头的气早已消去大半,不过还是矜持着说:“味道尚可,就是偏甜了些。”

梁羽仙舒眉:“可能熬煮的时间有点过,下次可以再改进配方。”

太子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吃糖的动作则一点不为难,正当他准备要去拨第三颗的时候,手里的糖袋被人压了压:“殿下弄了一身泥,先回去梳洗一下歇会吧。”

富贵瞄见太子一身泥巴又黑又脏,才知是自己失职了:“是啊,凡事都要劳逸结合,殿下累了一下午,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孤不累。”有糖吃的太子浑然忘了梁羽仙回来之前自己刚为疲累闹过脾气,现在她人回来了,肚子里的牢骚和倦怠早没了。

梁羽仙却摇头:“我已经为殿下准备了药浴,能缓解疲劳,还能活血养心,对你的双眼恢复也有很大帮助的。”

富贵一听来劲了:“那就更该赶紧回去了。”

太子面色一凛:“药浴?”

梁羽仙诚恳点头,心无旁骛。可太子却表情古怪,面露疑红,半晌挤出来话问:“孤、孤有言在先,你不可胡来。”

“胡来?”梁羽仙微微一怔。

太子刷地一下起身:“不必多说,我们走。”

富贵赶紧搀扶,两人走了几步,太子突然回头:“你还不走?”

“……”

梁羽仙才明白太子那句‘胡来’是什么意思,委婉道:“我还要留下来照看这些药草,更何况殿下入浴,我不敢胡来。”

“……”

太子面红赤耳,落荒而逃。

第40章 许誉

刚搬进宫的头一天,梁羽仙曾设想今后将与太子如何相处。尤其是甫一进宫就在鲤鱼池中发生那么多的不愉快,莫说太子睡不着,其实梁羽仙也过得并不好。

所以当天晚上她有床不睡夜半摸黑去种草,怎料好巧不巧竟和太子遇个正着,得来的结果还出奇的好。眼看太子面红赤耳落荒而逃,梁羽仙嘴角一弯,全不在乎一地药苗被太子摧残了多少,埋头好心情地浇水扶苗。

正在这时,在她背后传来一声:“常言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梁羽仙指尖微顿,偏头看去的同时已经收敛容色,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立一人。有别于那日初见的一身官袍,今日着装清雅,儒俊风貌,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来者眉眼含笑:“梁姑娘,别来无恙?”

两人静静对视了一小会,直觉梁羽仙很可能不记得他,对方厚着脸皮笑:“士别数日,梁姑娘该不会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不,我记得。”初次入宫的那一天,笼笼统统也就遇上几个人,这位接触的已经算是比较多的了,梁羽仙当然不会不记得,“你是东宫赞善大夫,许誉许大人。”

东宫相当于当今圣下所治下的朝廷缩影,拥有其相应完善的属官体系。只要现任太子能够稳步高升登上帝位,作为太子属官的诸位臣子也将随之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正是如此。

不同于二皇子身边现在连个伴读都没有,太子年少受封,是以皇帝极重培养,早年还由已故元皇后亲自择选,取一文一武侍伴左右。

武有武安侯世子沈昀,现任东宫左卫率一职,隶属太子亲兵,领军府,有权重;文则有太子太师许鸿溪嫡子许誉,年少成名,曾经称得上是神童一位,学识超凡,才华洋溢。

只如今,却挂在左赞善大夫的虚职上。